西南蛮夷作乱事发突然,朝廷无兵调遣,才临时抽调了东北部的兵丁分批援助。
林地不透阳光,早晚都是雾气蒸腾。北方汉子根本受不了潮乎乎的天气,心情阴郁,全身胶黏。
大家起初也没太在意,打仗没有不辛苦的。走了几里路后,才发现到处都长得差不多,根本找不到方向,十几号人四处鬼打墙,眼睛都看花了。
这还不是要命的,老伍长划分成小队行事,各自找寻出路。走出不到一会,两支小队就彻底失踪。
那一场仗,还没打响,就死了一多半。
后来才知道,那林子根本就没人走。当地人情愿绕路多走半天,也不从那横穿。
林子里厚厚的落叶下,遍布沼泽。
这种天然的陷阱吃人不吐骨头,越挣扎陷得越深。而且,林深处还有大量毒蛇,穿着铠甲都能咬穿,救治稍微不及时便当场毙命。
薛潇湘对这个故事记忆犹新,夜晚越想越不踏实,换好了劲装便夜探巨峰镇。女子力气不足,硬功夫自然欠缺,但轻功却是一流。
一路上隐蔽身形高来高走,很难被人发现。
重新搜集数据,订正完地图的错误,薛潇湘正巧路过巨峰镇的商业街,往日喧嚣俱成落寞,当铺被劫掠一空,唯独角落处堆着几个破布包。
打开后竟发现是三件羊皮大氅,这东西在北羌蛮子眼中一文不值,但对于在山里过夜的凤鸣堡士兵可是好东西。
穷苦人家冬天也得靠着它挨过漫漫寒冬,每到天气转暖便送到当铺换钱,等到立秋再凑钱赎回来,年复一年,只为了手中银两能宽裕些。
搜罗完当铺的残余,城中攒动的火光吸引了薛潇湘的注意,潜藏在黑暗处原原本本的将老杨的奇异故事窃听完全。
周老爷留下的兵书中有重点章注,里面大篇幅的讲述人心。
借用当地传说的影响力,更容易凝聚人心。人总是个贱胚子,苦口婆心的劝诫不一定奏效,明晃晃的哄骗反而深信不疑。
薛潇湘麾下的士兵数量不多,没有城内人的接应和制造混乱,要顺利拿下巨峰镇并非易事。
心生一计的她披上羊皮大氅,扮演狐仙。至于漂浮的鬼火,乃是将硫磺和火药涂抹在棉絮上假造神通。
炸毁沧岭上的碎石是战役成败的关键。老周是个多面手,天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凭借从卓山镇带回来的火药半成品,还真就合成了威力不亚于火炮的炸桶。
人事已尽,上天作美,巨石拦路不在意料之外,却取得了巨大效果。
整场战役打下来,凤鸣堡的兄弟仅有三人受伤,其中一个是跑的太急,从马上不小心跌了下去,摔得鼻青脸肿。另外两人在追杀苏典军时,马上对战擦伤了小臂。
那为什么身穿都尉铠甲的无头尸体会被薛潇湘一眼识破呢?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管家想伤沙场老将,这事就足够离谱,更别说能切口平整的一刀砍下其头颅。
死者怎么看不像个武者,身材纤细,穿上厚重的铠甲咣咣铛铛。
手掌无老茧,指关节处却有明显凹陷,这是常年持笔造成的损伤。外加上画蛇添足的戳破死者眼球,让人一时判断不出来五官。
结合以上分析,答案呼之欲出。袁虎踞诈死,故意巧布疑云。行金蝉脱壳之事,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
......
薛潇湘收回思绪,坐在公堂上还是忍不住感叹。若是现在文雍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文才武略她终不及他。
女人天生感性,很多事很难做出合理的取舍。
就好像对于巨峰镇剩余城民的安置问题上。若是周文雍在,他肯定会利用都尉的官衔下达命令,不许任何人擅自离开,然后带领数百城民坚持抵抗外敌,等待军镇支援。
道理她明白,可还是没有狠下心来。人活一世不容易,她不愿意用民族大义、国家至上的空话哄骗无辜的城民跟她出生入死。
更不想以权压人,剥夺他们活命的机会。国家大事,肉食者谋之,百姓已经献出了自己的孩子,交出了家中的余粮。
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责任,其他的苦难不该他们承担。
其实不少凤鸣堡士兵也不理解她的做法,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唯有老周眼角湿润,重重的点了点头,拍着她的肩膀说:“孩子,放手去做吧。就算明天北羌蛮子的弯刀要砍咱们头颅,今天老周也会给大家做好热乎乎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