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人民的能量超乎想象,袁虎踞花费三年时间建造的都尉府不到半天的时间被上百城民搬空。画栋雕梁应犹在,不见往昔富贵人。
薛潇湘重整手下兵马,顺利入驻巨峰镇。
巨峰、忻阳合计城民一百三十二人,从凤鸣堡带来的士卒五十四人,袁虎踞麾下逃兵和官署衙役仅剩二十七人。两座边镇现在剩下的活人堪堪二百出头。
城民们不用再受北羌蛮子和贪官的压迫,各个身心轻松。每个人都得了不少财物后各自安好,人与人见面都恢复了笑容。在他们心中大有从头再来的想法。
作战一夜的士兵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公堂衙署的石板地上酣酣睡去,脸上的血污也不曾擦拭干净。
老周年纪大了,觉少的很,折腾了一夜还是没有困意,贴心的在大堂中央生起了炉灶取暖,叼着草根缓缓添柴。
薛潇湘坐在高堂,翻看起巨峰镇近年来的卷宗,袁虎踞真乃狂征暴敛的宗师级人物。巨峰镇的税硬是被他收到了一百年以后,而且巧立的名目真让人大跌眼镜。
鳏夫税,应用于未婚的男性。“男子年过束发,未曾结亲,人头税四算。弱冠不娶,人头税七算。”
在边镇居住的都是苦命人,有姿色的女子早就被富裕的军镇的吸引走了。僧多粥少,狼多肉少,十五岁能结亲的男丁屈指可数。
一边是传宗接代的宗族观念,一边又是避不开的高额人头税,城民们含泪选择了后者。
牛皮税,常见于中原农村。因为战争需要,农户定期缴纳牛皮制作兵器铠甲。这一招袁虎踞也学习借鉴了过来,要不你就把耕地的牛杀了剥皮,要不就交钱。这两者孰轻孰重,不用多言。
喝水税,边塞水源紧缺,巨峰镇旁边虽然有水流不息桑格尔河,但常年被袁都尉以重兵把守。个人饮用每人三十文每月,商铺翻倍,以年缴纳减五十文。
普天之下哪有不喝水的活人?这个税巨峰镇是人人也逃不了。
袁虎踞军事才能一般,心思都用到了这方面。昼夜翻看典籍,在汲取前人经验的同时也独具匠心。
蓄须税就是他的杰作。巨峰苦袁久矣,城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真可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无可奈何下只有一个念想,军镇规定边镇都尉任期三年。苦熬苦业三年,等待着新长官换届,总不会比现在过得还差劲吧。
有位深受其害的老农指天发愿道:“只要能换个新都尉,就是让我剃光胡子也心甘情愿!”
三年时间很快过去,巨峰镇城民听到了都尉调离的消息,个个弹冠相庆。
却不想老农的话被三传两改钻进了袁虎踞的耳朵里。气急败坏的他给上面花了大价钱,在当地继续连任。
颁布蓄须税就是为了出这口气,但凡城中男子想留胡子,一律收收税一百文,每年年初交清。
以至于巨峰镇有个奇景,头发斑白的花甲老人看不见胡子。总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办事牢不牢靠不好说,能在巨峰镇留住胡子的人,钱袋里都有些分量是真的。
袁虎踞在巨峰镇主政五年,税种高达三十多种,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招数敛财。但如此苛捐杂税,巨城镇城民不造反?不逃亡?
这还得归结于袁虎踞的聪明,巨峰镇商业繁荣,他从不过多干预,商业税收的那是相当之低,来往买卖也极力鼓励。
这些钱收的再多,还得交到军镇。只有进入自己的腰包才是硬道理。
这边省下的那边花,两两相抵。巨峰镇城民节衣缩食的忙碌辛苦一年,钱是一分也别想存下。底层的贱民嘛,只要给他们点吃喝,忍耐力强得很。
薛潇湘无奈的合上卷宗,对一团乱麻的巨峰镇理不清头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粮食储备更是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北羌大军仅是暂时被抵挡住,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这次能够顺利的击退北羌蛮子,天时、地利、人和每一项都少不了。
那天夜里,薛潇湘提着豆大的灯笼核查地图,总觉得这份军镇下发的数据太过老旧。
桑海桑田,日月轮转,桑格尔河的宽度已然有了变化,沧岭上的植被也改变的很多。行军用兵,细微之处最见功力,越仔细越安全,一草一木都有可能影响战局走向。
火夫老周见多识广,曾给她讲过。大约三十年前,他还是个新兵蛋子,老伍长带着他们在西南平定蛮夷作乱。
南方林海茂密,能见度不足十步。地形图这种玩意想都不要想,靠的全是当地人的带领和口头嘱咐。
老伍长服兵役几十载,原是琅琊郡的老兵,一辈子打过的仗数不胜数,地道北方人根本听不到南方土著人的言语。
对当地人比比划划和吱哇声没太在意,只当是让他们赶紧把坏人打跑。
老伍长满怀信心的带着他们十几个新兵进入茂密的丛林,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