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雍听得浑身发冷,大半酒气都化作汗水。“孙大人,在下才疏学浅,刚才过于狂妄放荡了。您的女儿,必然是窈窕淑女,在下不敢妄想。”
“是不敢,还是不想?”孙世杰声音严厉,语气不善。
“既是不敢也是不想,在下已经心有所属,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周文雍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
“好!好!好!”孙世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转身拂袖离去。
落絮游丝春三月,风吹雨洗满城花。举子鱼贯而入,未来的朝廷中枢之中,少不了其中几个面孔。
幼童时天刚蒙蒙亮就要顶着寒风起床背书,农家子弟正是天真烂漫,亲近田野,捕蜂追蝶。少年时代更要无论寒暑习得一手好字,抚琴、刻章每一项都要使出功夫。
十年寒苦在书房,五年游学走四方。九分的实力加之一分的运气,才能走到殿试,这番辛酸苦楚并非普通人能想象的到。
周文雍与刘启通一东一西列座。考题永远是呆板无趣,由着干枯的题目,既要效仿圣贤言语,又要表达自己的见解志向,最重要的是不能过于卖弄,贴切谦逊的回答,
从正午到掌灯,举子一个一个退场。完成大作,有些人神情松弛,志得意满,有些人半途就满头大汗,更有甚者刚刚开场一个时辰就吓得昏迷。
考官们见得多了,也便不奇怪。刘启通,严阵以待,字写的工整,该卖弄辞藻的就卖弄一番,该谦逊内敛也能收发自如。反观周文雍,研墨持笔良久,却迟迟没有落笔。
在最应该心无旁骛勾勒锦绣文章的时候,他想起来远方家乡、想起了父母、弟弟妹妹,想起来了湖边仅有一面之缘却再难释怀的少女。
再回过头,已经白白耗费了半个时辰。周文雍淡淡一笑,往事没有变成汹涌的阻挡,而是转化成滋润心间的力量。
不久,放榜于天下。这科举考试并非可以一跃成为官宦。科举考的是文采,争的是状元、榜眼、探花。说到底只是对于你学问上的官方认可,取得是进入官场的敲门砖。
此事并非危言耸听,从古至今有多少榜眼大才一生虽谋得一件官衣,但至多是五品,还要远赴穷山恶水的地方任职。还有些虽考中进士,但一生官运顺畅,所任俱是丰沃的衙门口,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榜眼,周文雍!”
“探花,刘启通!”
“文雍兄,咱们两个都考中了,哈哈哈哈!”刘启通搂紧周文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想想范进中举都能发疯,这两位的德行算是内敛的很。
在不远处,两座深宅大院,孙世杰与赵政明的斗争,正悄无声息展开。
一个是早将周文雍认作自己的女婿。
另一个看见自己的两个门生都荣登前三甲,这份眼力与运气,不去赌场耍耍都可惜了。
这间小客栈平日里冷清的过分,住的人都是贫寒学子,身上的读书气大都得追溯到爷爷辈,口袋里寒酸,出手自然不会大方。客栈掌柜的倒也是理解,自己多年前也是其中的一员。
因为些机缘巧合,置下了这间偏远破败的产业。外乡、寒门。能考出官老爷吗?能倒是能,这个概率应该是不大,反正在掌柜的印象里,约莫五六年前,倒是有一举人,让他当话佐料吹嘘了好多年。
掌柜的可怜外乡学子的不易,吃住上从不胡乱要价,有些实在看不过眼的,一时意气还就免了房钱。
在这样多年的经营下,掌柜夫人头上的那支簪子,已经多年没见过新朋友了。
今日,客栈小小的门口简直是要被挤烂。那些只在耳边经过的大人物,竟笑呵呵的降临到他的破客栈。
“掌柜的,给您道喜呀!今年的榜眼、探花都出自您的客栈,真是应了那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李举人道。
“对呀,真要是再出个状元,咱京都的景点恐怕就改再多一个了。”孙夫人笑着打趣。
“掌柜,我这次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不如将客栈的牌匾改名为‘登科楼’。您要是不嫌弃,准备个人赞助一千两,用来好好修缮修缮房间。”钱财主道。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