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着。
人们这时候也刚刚从修筑围墙的工作中休息下来，现在三三两两地都围在火堆边上烧水做饭。
那些噗噗作响的小锅子里有面糊与植物块根的香气。她很喜欢。
这时候有几个嬉闹的小孩子从他们的身边跑过，莫西莱尔还在稀薄的雾里看到了一些比较勤勉或尚有余力的人为自己与家人们搭起来的简易的小棚子。
小棚子当然不会多么豪华，但是却足够遮风挡雨。
女人终于有工夫闲下来修补长途跋涉中破损的衣物，男人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时候用暖和的热火为自己一天的劳动划上完美的句号。
这里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
“碧昂斯怎么样了？”她微微扬起脑袋，让火光、灯光和烧饭的炊烟在自己的脸上留下温柔的痕迹。
“已经可以走路了，虽然是在别人的搀扶下。”卢恩想抽支烟，但还是忍住了。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巴布斯还用松枝和泥巴给她做了个小帐篷，这样就不必担心她在夜风里着凉了。”
“嗯。”她点了点头。
“喂！小希！”一个女孩大声喊她，但是莫西莱尔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自顾自地走着，甚至脚步还加快了几分。
“有人叫你。”卢恩提醒她。
莫西莱尔瞥了他一眼，仍然闷着头走路，到了最后甚至要跑了起来。
“你走路好快！”很可惜，某人因为长时间缺乏锻炼所以还是被追上了。佐伊气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然后拿着一本莫西莱尔很熟悉的书问她：“这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是指什么？”莫西莱尔看着她和她手里的《小小工程师入门手册》。
“内燃机、蒸汽机，”她一边翻一边把那些图片指给她看，“还有好多我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懂的东西！”
“啊，大概是真的吧，”莫西莱尔撒谎的功夫一流，“前两年在一个北德伦的游商那淘来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童话书呢。”
至于为什么和佐伊的漱口水来自同一个生产地？纯粹只是巧合而已。
“可是...北德伦是一艘巡航炮艇啊？”佐伊脸上出现了迷惑的神情。
妈的，莫西莱尔怎么知道一艘巡航炮艇还能生产漱口水的，她只以为这是个诸如县、郡或者地区之类的地名。
“是啊，那个游商就是在北德伦号上出生的。他的妈妈是船上的清洁工，他的爸爸是一个二等水手——他很出名的，你没听说过吗？”莫西莱尔面不改色地胡言乱语，其侃侃而谈的形象让就站在她半米远外的卢恩想起了几年前荣幸见过的前来视察本地巡逻厅的市长。
是不是大人物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扯谎的能力？卢恩摸了摸下巴。
“好像...好像是有点印象。”佐伊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确定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忽然赞叹道：“你好厉害！小希，居然能认识这么厉害的商人。”
“你那还有多余的这类书籍吗？”佐伊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没有，我的信用点...不是，我当时的钱就够买这一本的，”莫西莱尔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这是一本伟大的书籍！”佐伊兴奋地挥舞着厚实到可以拿来充当凶器的《小小工程师入门手册》。这让卢恩与莫西莱尔同时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这本书里蕴含着怎样伟大的力量吗？”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好像夜空里的缀着的小星星，“它可以改变整个人类历史的进程！我们的未来、人类的未来，全在里面了！”
“送给我好不好！”佐伊忽然央求她。
“不可以。”莫西莱尔拒绝了她。开什么玩笑，送她了迪伦看什么，她才没有闲工夫一天到晚给迪伦解释热传导和时间帧波动。
“那可以借我看两天吗？我保证不会弄坏它的！”佐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想都别想。”如果没有后面那半句话莫西莱尔也许还能认真考虑一下，至于现在？不可能！
“求求你了！小希。”她的声音已经吸引了一部分凑热闹的人。
“我不叫小希。”莫西莱尔挑了挑眉毛。
“小希，好不好。”
“不行。”
“小希...”
“停！”卢恩与佐伊看见莫西莱尔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你自己想办法拓印一份，但是绝对不能把它带走。”
“好呀！”佐伊开心极了，并且毫无征兆地在莫西莱尔的脸上亲了一口。
莫西莱尔被佐伊过分亲昵的举动给吓得跳起来。她像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咪一样惊神未定地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确保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而卢恩——这个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的男人竟还胆敢用嘴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你做什么？！”莫西莱尔瞪着眼睛责问佐伊。
“什么？亲你呀！”佐伊笑嘻嘻地回答她。
“我们提拉科克的习俗。”她一边说，一边把两只手叉在腰间，好像完全不怕莫西莱尔可能会在她讨打的脸上来上一拳。
莫西莱尔深吸了一口，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卢恩。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从那里来。”卢恩两手一摊就将自己剥离出了问题的漩涡。
“要我说，你可以报复性地亲回去。”他轻咳一声，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卢恩知道现在莫西莱尔拿他没有什么办法，所以在她能够忍耐的极限里开了一个不太过分的玩笑。
嗯，这就算是报了当时莫西莱尔抓拍他的丑照时结下的仇了。
果然，他看见莫西莱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迅速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酷表情。
“你最好真的会做蘑菇炖煎鲑鱼，卢恩先生。”莫西莱尔是三人中率先迈出脚步的。
她还是往自己的住处的方向走，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有力，穿过轻薄的迷雾后却让嬉皮笑脸的卢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嗯，应该只是平原入夜以后气温又降低了一些的缘故吧。
“蘑菇炖煎鲑鱼？！”佐伊惊喜地捂着嘴巴，“我们今晚吃这个吗？”
在得到莫西莱尔烦不胜烦的肯定的回答后，她开始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莫西莱尔的身后，并且总是忍不住砸吧着嘴，仿佛已经尝到了浓郁鲜甜的蘑菇鲑鱼汤。
“煎鲑鱼——蘑菇！呵呵——”佐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跟着莫西莱尔的背影穿梭在薄雾、夜风、灯光与熊熊燃烧的篝火中。
今晚吃蘑菇炖煎鲑鱼。
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