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往左探去,又顿住脚步,转身往右瞧了瞧。
两边都是深不可测的黑巷,若是在里面被追兵抓住,真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她朝前眺望,那么剩下的只有……
还算宽敞的主路边上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以金丝楠木为车身,四面丝绸装裹,虽颜色低调却不失尊贵。
马车外并未见车夫的身影,但却有微弱的光亮从车帘内溢出。
宁姝咬咬牙,直奔马车而去。
她飞快攀上前室,一把掀开车帘,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几乎是滚着进去,猛然撞上了木制车座。
“嘶!”
宁姝吃痛地捂住额头蜷缩在地,下一刻就噤了声,只因追兵的脚步声愈来愈大,近在咫尺。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宁姝瞟了一眼车帘,这才想起马车内是有人的,她此刻正缩在这人脚边一步远的地方。
宁姝心里不由得有些急躁,虽说她情急之下躲了进来,但对方未必会帮她,不如说帮她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在马车里坐得好好的,忽然闯进来一个陌生人,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吧!更不用说外面还有追兵,这下更可疑了。
如此,宁姝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但车内人并未像她想象中的发出惊叹或是质问,而是仿佛没看见她这人一般,并无什么多余的举动。
只有一页一页的翻书声。
马车外传来关炎的声音。
“阁下,我等正在追拿要犯,还请阁下配合一二,让我查查这马车,若是误会,我等即刻就离开。”
外面的官兵脚步声逐渐逼近,可车内人并无回应,还是波澜不惊地翻着书。
完了。
宁姝将兜帽和斗篷紧了紧,紧闭着双眼等死。
不多时,另一个声音又隔着车帘传来。
“放肆!尔等可知车内人是谁?岂是你们想查就查的?”
这人的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
外面一阵响动后,便听见齐刷刷一片跪下的声响。
“小人眼拙,竟不知马车内是叶太傅……可若是让要犯跑了,小人也担待不起,能否请叶太傅通融……”
叶太傅?叶翎?!
传闻宫中有一人面如冠玉,惊才风逸,俘获芳心无数却不轻易近人,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那便是太子太傅,叶翎。
宁姝曾经有所耳闻,但却从未见过这传说中的叶太傅,当时既已为人妇,更不会肖想其他,便就当个轶闻趣事听听。
按理说,她现在与这京城中谁见了都得礼让三分的叶太傅待在一处,是最安全的,可记忆中他不喜生人,尤其是女子。
宁姝冷汗直冒,得,还是死路一条。
“照你的意思,是我有意要包庇你口中的要犯?”叶翎终于开口,声音温润中带着慵懒。
嗯?有戏?宁姝微不可察地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瞥见了一双软靴和一抹白衣。
“小人不敢,只是……”
这关炎怎的如此纠缠不休!
“我可以让你查。”叶翎说完又翻过一页。
什么?别啊!宁姝死心地闭了闭眼。
“多谢太傅,那再好不过了……”马车外的关炎松了口气。
叶翎睨了一眼地上微微颤抖的身影,嘴角浮上一抹轻笑。
“不过若是查了,我马车里没有,这冒犯太傅之罪,不知你能否顶得住?”
“这……”关炎眉头紧了紧,一时之间又陷入纠结。
叶翎的声音慢而悠闲,令人瞧不出破绽。
关炎不死心地追问道:“既然没有,如此深夜,叶太傅为何出现在此?”
莫沧冷脸道:“太傅公办归来,去哪儿还要同你报备不成?我还不知世子家的奴才竟如此莽撞。”
“莫沧,不得无礼,”叶翎终于停下了翻书的动作,“叶某好心提醒一句,若是真心想捉拿要犯,还是赶紧去别处寻吧,别白白浪费时间。”
关炎脸色铁青,狠狠瞪了莫沧一眼。
“我们走!”
一大队人逐渐远去,直到声音几乎消失不见后,宁姝稍稍抬起头又仔细听了听。
“他们已经走了。”
听到叶翎的声音,宁姝刚想道谢,却感到他俯身靠近,似曾相识的檀香令她霎时一怔,温热有力的手掌覆上她的头,将兜帽取下。
那张曾经惊鸿一瞥的脸,就这么俯视着她。
她的记忆逐渐被唤醒。
中秋那晚她冲撞过的公子,竟是当今太傅?!
宁姝被追赶过后,额发有些湿,此刻还是趴跪着的姿态,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与上次一般,毫无仪态可言。
“多谢……太傅?救命之恩。”宁姝磕磕绊绊道。
马车外的莫沧有些坐不住,他刚离开一会儿,回来的确看到有个人影闯进去了,但既然叶翎没出声,他也顺着瞒了下去。
待关炎一行人离去后,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掀开了车帘:“公子,你没事吧?!”
于是看到了叶翎俯身瞅着宁姝这一幕。
宁姝闻言看去,与莫沧同样僵在原地。
这不是上次她在医馆里见到的那男子吗?他又为何在此?
宁姝瞧了瞧莫沧,又瞧了瞧叶翎,脑子有些混乱。
莫沧默默放下车帘,稍微走远了些,左手狠狠打了右手一下,怎的就管不住手呢?
叶翎起身挪到原先的位置,重新看向宁姝,乌黑深邃的眼眸中笑意沉浮。
“叶某与姑娘甚是有缘,第一次你冲撞了我,第二次你将我认作老大夫,如今第三次你又闯了我的马车,不得不说,姑娘真是性情中人。”
还有第二次?什么老大夫?
宁姝回忆半晌,想起上次去医馆配药,似乎是有个老大夫……嗯?
大夫?太傅?
眼前的叶太傅竟就是那老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