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最近爹爹似乎总是情绪不太稳定,比原先更容易发脾气了,从前他对这些事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阮姣姣咬咬牙,冷哼一声,甩袖往里走去。
几人跟着她拐了三道弯,来到一处柴房前。
这柴房称得上是摇摇欲坠,墙体上破了好些洞,两侧都有木板往外翘,风一吹,晃得嘎吱作响。边上还有一口水井,木桶连着绳,歪斜在井边。
“闫嬷嬷,将门打开。”阮姣姣吩咐道。
她竟将小福关在柴房?
宁姝紧了紧拳头,将心中的戾气生生压住,待那嬷嬷打开门后,宁姝立刻往里奔去。
柴房里黑压压的一片,宁姝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角落里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宁姝将小福抱在怀中,却发觉他的衣服是湿透的,还能拧出水来。
小福半梦半醒地挣扎了一下,呓语两声,又往宁姝怀里缩了缩,宁姝将手探向他的额头。
好烫!
她的手飞快弹开,蓦的又感到寒气渐渐爬上头顶,是地板和墙边的破洞漏风,冷风正往里面猛灌,吹得她全身发冷。
小福这副模样躺在这里已经多久了?
此时沈堰在宁姝身边蹲下,几番观察后,脸色凝重了几分,伸出双臂,说道:“我来吧。”
宁姝小心翼翼地将小福交给沈堰,起身向外走去。
柴房外的阮永昌捏了把汗,没想到姣姣将人关在了这样的地方,若是太子殿下怪罪起来……唉,瞎担心也无济于事!
见宁姝出来,阮永昌忙问道:“如何了?”
随后他便看见沈堰抱出来的小福,那孩子双唇泛白,模样甚是凄惨,阮永昌惊得后退两步,脸上写满紧张。
“阮小姐当真是有手段,一个孩子而已,你竟狠得下心如此对他。”
宁姝此刻的话听不出任何情绪,面对事实,阮姣姣毫不避讳,反而笑得更得意了,方才宁姝有些着急的样子她看着甚是舒心。
“不过是一个下人,宁大小姐倒也不必如此上心,我不知你与他是何关系,但他将膏油打翻,就是他的失职,在我府上,如何处置他我说了算,宁大小姐不会同我斤斤计较吧?”
宁姝左右瞧了瞧,走向柴房边上的木桶,桶里还装着大半桶水,她果断拎起木桶往回走,脚步越来越快,站定,双手一扬。
等阮姣姣反应过来时,宁姝这桶水已经如暴雨般从她头顶上倾注而下!!
“哗!!”
水流顺着阮姣姣的头发、衣裙滴落,她呆愣在原地,仿佛被冷水冻结,说不出一句话。
“我自然不会同你斤斤计较,该还给你的我都还给你,阮小姐,既然你执意拉我上台唱戏,那么来日方长,我慢慢听你唱!”
沈堰在一旁静静看着,方才宁姝毫不犹豫往阮姣姣身上泼水时,面上也还是平静的,她好像不怎么会暴露自己的情绪,她的笑意甚至也令人瞧不出真假……
但她这桶水还是泼得相当帅气。
同样呆愣在原地的还有阮永昌,女儿被泼水固然心疼,可终究是自作自受,他大袖一挥,随后面向沈堰郑重一拜:“公子,是我疏于管教,才让小女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您的朋友现在需要医治,我即刻去请医师来府上……”
“劳烦阮大人安排马车将小福送回凝香阁,医师也叫到那边去吧,”宁姝打断了阮永昌的话,“贵府我们实在是叨扰不起。”
阮永昌一时之间举棋不定,看向沈堰。
“就按她说的做。”
沈堰撂下这句话后,抱着小福,与宁姝一同向大门走去。
阮永昌舒了口气,这尊大佛早些离开也好,免得过会儿生了事端。
“阿嚏!!”
阮姣姣突然打了个喷嚏,浑身颤抖,她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阮永昌简直是又气又急,拧眉叹气对着阮姣姣好一顿指,最终还是向一旁的嬷嬷吩咐道:“还不快将小姐送回屋去!”
待阮永昌将马车安排好后,沈堰将小福送进马车,自己骑上了赤焰,宁姝正欲钻进马车之时,却瞥见一个眼熟之人进到阮府里。
关炎,沈俞风的亲信。
既然他的亲信出现在此……
宁姝只犹豫了一瞬,登时钻进马车放下车帘,几人即刻往凝香阁而去。
不远处的拐角同样停着一辆马车,待阮府前一人一车走远后,那辆马车才缓缓驶出,车上下来一青衣男子。
沈俞风视线定格在远处的红色身影和马车上,若有所思。
……
回到凝香阁,医师来看了看后只开了些退热散寒的药,婉莹熬了药让小福喝下,此刻已是戌时末。
“小姐早些回府吧,我会照顾好小福的,小姐放心。”
不难看出来,自小福接回来后,婉莹更加自责了,现在还有些逞强。
但宁姝也并未戳穿:“辛苦了,这两日就闭店吧,你和小福都好好休息休息。”
出了凝香阁,见沈堰还等在那里,宁姝朝他挥了挥手。
“宁小姐,我送你回府,骑马还是马车?”
“你陪我走走吧。”
正如来时一般,宁姝将兜帽戴得严严实实,沈堰牵着赤焰,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并非先前那样一前一后,而是并排而行。
赤焰的马蹄声嗒嗒地回响在二人之间,敲击着沉默。
宁姝突然问道:“燕公子知道靖王与世子是怎样的人么?”
“知道啊,宁小姐问这个作甚?”
“就是好奇……”
沈堰娓娓道来:“这靖王深受爱戴,他封地里的百姓大多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他年轻时还曾跟随皇帝一起出征,立下过大功,至于这世子么,自然是风流倜傥,能文能武,京城里不少姑娘的心上人……”
说到此,沈堰停下来,凑到宁姝跟前,惊讶道:“宁小姐跟我打听这些,不会是也对那世子有意思吧?”
红色狐面在黑夜里格外亮眼,宁姝不动声色地将他近在咫尺的脸推开,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哎哟,下手轻点,面具和脸都碰坏了就不好了。”
沈堰做出一副吃痛的模样,倒是逗得宁姝轻轻一笑。
“燕公子说的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就没有些旁的人不知道的了?”
“哦?宁小姐还想知道些什么?”
沈堰唇角微勾,此刻真如一只乖巧的小狐狸,静静地端视着宁姝。
宁姝微怔,那视线瞧得她有些不知所措,随即转头释然道:“算了,没什么,燕公子就当我在胡言乱语……”
“若是遇上那两人,还是躲远点的好,别惹上了杀身之祸。”
沈堰这句话声音虽不大,却是清清楚楚传进了宁姝的耳朵,她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和没事儿人了一般,还哼起了小曲儿,仿佛刚才是她的幻听。
“对了,”沈堰想起来什么似的,“既然我回答了宁小姐的问题,宁小姐是不是也该为我解答一下疑惑?”
“你问吧。”
“你知道小福在凝香阁干活,小福出事时你也如此上心,这是为何?”
宁姝思忖片刻,自己的确没告诉过他。
“因为我是凝香阁的老板。”
“啊?”
……
奔波一天回到府中,宁姝不免有些饿,张嬷嬷特意提醒她,小厨房里留了饭食。
大快朵颐之后,她的脑子反而清醒了几分。
既然宁元忠这里问不出,那么就从外面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