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姨娘脸色煞白,眼里尽是不甘,低头回应道:“是,我知晓了,老夫人。”
“这嫡小姐也是个可怜的,想不到这潘夫人如此上不得台面……”
“什么夫人啊,不过就是一个外室,也没扶正呐……”
闲言碎语逐渐流入潘姨娘耳朵里,令她失去了动弹的勇气。
宁元忠从她眼前走过,她刚想从他那里寻得一丝安慰,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失望,随后宁元忠拂袖而去。
潘姨娘仿佛丢了魂儿一样站在原地,宁雪怡走上前去将她搀扶住,说道:“姨娘,回阑珊阁吧。”
二人逐渐远去,宁老夫人深感疲惫,说道:“姝姐儿,你也受苦了,下去好好休息。”
随后宁老夫人在孙嬷嬷的搀扶下也往留香斋而去。
宁姝在宁老夫人身后行了一礼。宁老夫人对府里的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若非关乎到她的脸面,怕也是会息事宁人的……
宁雪怡扶着潘姨娘回到阑珊阁后,将屋子大门一关,转头就沉声说道:“娘,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潘姨娘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不是的,雪怡,我只是……”
宁雪怡一下失去了耐心:“娘,你以后行事之前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今日这举动不仅你丢了名声,我的名声也毁了!”
潘姨娘看着宁雪怡怒火中烧的模样,眼泪夺眶而出:“雪怡,你怎能如此说我,娘也都是为了你——”
“娘还是想想如何讨好父亲吧,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好,还谈什么为了我。”宁雪怡丢下这句话便打开门往自己的寝居走去。
潘姨娘跌坐在椅子上,心如刀割,是啊,若是连老爷这座靠山都倒了,她还有什么立足之处。
潘姨娘稳了稳心神,如今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
日升月落,转眼又是三日过去。
宁姝乘坐的马车向城北驶去,今日她打算独自去拜访一位贵人。
宁老夫人将潘姨娘禁足,宁姝这三日便真没看见她,家宴也不例外,一向爱出风头的宁雪怡也沉默寡言了不少。
如此一来,更加方便行事。
马车缓缓在通政使府邸前停下,宁姝熟练地下马车,刚走到府门前,就被通政使府外的两个护卫拦下。
“劳烦二位通报一下,我有事求见杨夫人。”
“有帖子吗,夫人吩咐过,没有帖子一律不见。”
“若是我说有办法治好杨夫人脸上的伤呢?”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开始犹豫起来。
此时府门拉开一小半,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探头出来瞧了两眼,说道:“这位姑娘,请跟我来吧。”
二品官员的宅邸装潢比自家好上太多。
宁姝随丫鬟走过之处皆让人耳目一新,屋脊瓦兽、斗栱青碧、画栋雕梁皆错落有致,丫鬟和家丁都比宁家多了两倍不止。
通政使夫人杨氏,眼高于顶,热衷赴宴,京城夫人里出了名的爱美之人。
从宅邸到丫鬟家丁,眼里容不下一点丑陋的,甚至于门外那两个护卫,个个都是面容端正,身姿挺拔。
可惜杨氏在一次出游中被有心之人报复,匕首擦过脸颊,刀口深浅不一,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疤痕,自此杨氏便极少见人,虽四处求医却不见奇效。
前头那丫鬟并不多话,带着宁姝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处庭院中。
“这位姑娘既然找上门来,想必是清楚我家夫人的情况,我家夫人因为那次意外,情绪一直都不大好,还请姑娘多担待。”那丫鬟说完便走上前去,敲响了院内唯一的一扇门。
“进。”
丫鬟将房门打开便退下,宁姝并未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无光,窗户被遮得严严实实,黑暗深处走来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妇人,身形瘦削,只绾了一个松松的云髻,穿着素裙,全身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唯独脸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面纱,双眼无神,看起来萎靡不振。
宁姝还未开始自报姓名,就听见杨氏警惕道:“你是谁?我不记得最近请过医师来府上。”
“杨夫人,我是谁并不重要,今日我是来为您排忧解难的。”
“排忧解难?说得好听,若真有办法能治好我这脸,我也不至于在府中郁郁寡欢了整整一年!”
杨氏登时抱起桌上的花瓶朝宁姝扔去,啪的一声,花瓶碎在宁姝脚边,瓷片渣溅起,原本在花瓶里的花早已蔫儿了许久,此刻也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见宁姝没有躲,杨氏走近,继续嘲讽道:“我看你这年纪瞧着也像哪户人家的小姐,若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赶紧走吧。”
说罢,杨氏还恶狠狠地补了一句:“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这种女人,碍眼得很。”
果真是如此,杨氏的脸受伤后便将自己关在这庭院中,除了医师以外不许任何人接近,就连她的丈夫想见上她一面都难,她自此也极度厌恶一切美丽的人与物。
“杨夫人稍安勿躁,我自己调制了一种膏油,可美白养颜,祛疤祛皱,若是夫人信得过我,不妨试试。”
“拿我试药?我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信你?且我治了一年都治不好,凭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哼,笑话。”
在杨氏的咄咄逼人中,宁姝从袖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木制小圆盒,轻轻拧开,空气中立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若是我的膏油没有任何作用,杨夫人大可以去城南街凝香阁找我,我的丫鬟一直在那儿,”宁姝将膏油轻轻搁在蒙了些灰尘的红木桌上,“夫人曾经也是京中妇人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当真甘心被埋没了去?”
“说吧,你要多少银两?”杨氏仿佛看透了一般,若非害命,那就是谋财了。
宁姝从容一笑:“民女不要夫人的银两,只需要夫人帮我做一件事……”
出了通政使府,宁姝终于放下心来,事实上她那副说辞也是在赌一个机会,好在杨氏勉强答应用药,接下来一切便看天意吧。
来时叫的马车已然不见,没想到那车夫竟自己走了,看来相当一部分平民痛恨王公贵族,赚的都是黑心钱。
好在这里离城东并不算太远,宁姝打算走回去,可刚走过一个拐角,就被一股狠劲儿撞倒在地。
宁姝抬头一看,是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脸脏兮兮的,瞧着比宁鸿博大些,大约八九岁。
这附近怎会有穿得如此不体面的孩子?
宁姝将他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问道:“你没事吧。”
那小孩却是很紧张地摇了摇头,猛然间转身撒开腿就跑。
宁姝怔住了一瞬,下意识探了探袖子。
她的荷包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