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青华祈求般抬头望着他,贺砚舟自始至终都没给她一个眼神。
情急之下,乌青华失声道:“杀了他,嫣儿会恨死你的!”
再拿女儿赌一次,她实在没办法了。
贺砚舟在最后一瞬调转角度,弓箭震耳离弦,人群中,那只箭矢射中了温序华头上的芙蓉冠,当即,芙蓉冠碎成几半,发髻散乱,温序华被吓得倒退两步,目眦欲裂,随即,被护卫拽到马车后面。
人群慌乱逃窜,吵嚷声中能听到护卫高喊:“有刺客!”
可只有一发箭矢,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完全无法判断这支箭从何处射来。
贺砚舟侧过脸,眸子渗着寒意,阴森可怖,“威胁我?”
对视一瞬,乌青华不寒而栗,瘫倒在地上,继而感到一阵窒息,她才知道,贺砚舟的那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现在和刚才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贺砚舟扔掉长弓,从常翊手中接过人径直离开高台。
乌青华表情逐渐扭曲,藏了这么多年,终是在这一瞬间功亏一篑,丑行暴露,屈辱感油然而生,眼泪翻涌,攥紧拳头狠狠地敲打大腿。
众叛亲离,人人厌恶,丑陋不堪,这个才是她!
可做错的人是她吗?那些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人,他们没错吗!
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桩桩件件,无不是在利用她。
做了这么多错事,所有人都指责她,眼瞎耳聋,被虚荣心和情爱蒙蔽心智。
都在怪她,那她的恨要去哪里发泄?
她原本能活得好好的,现在这个局面,怪谁呢?她不停的咒骂,憎恶让她落得今天的下场的人。
永安王没有心,温序骅也没有。
她承担不起这些恶果,只得将对自己的恨意全部转移到嫣儿身上。
常翊拾回长弓,看了她一眼,心中忿忿不平,好不容易引出温序骅,岂料被这人给搅乱了。
乌青华双腿发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的高台。
一阵悔恨涌上心头,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她这又是在做什么?怎就这般心软,去同情一个坏人,此后的事,都与她无关才对。为何总是这般无用,像个傻子一样。
贺砚舟把人安置在马车,枕着软垫,又盖了件衣服,观察片刻才离开。
乌青华见贺砚舟朝自己走来,噤若寒蝉。
刚才的话,贺砚舟只猜到一半,但还有件事,他想确认。
“永安王和温序骅,他两个中的谁?”
良久,乌青华颤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嫣儿是谁的女儿,她长得谁也不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贺砚舟道,“她现在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离她远点,别再让她看见你,懂吗?”
乌青华颜面扫地,望着贺砚舟离去的背影,挣扎许久,低吼道:“她是我的女儿,你才是那个外人,你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你和那个老匹夫有什么不同,你们这群人,一个个的心怀鬼胎,阴险狡诈,心思歹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了什么心思,喜欢的时候,喜欢的要死,不爱的时候,脸变得比谁都快!你能给她什么保证?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不爱了,她该怎么办?”
跟她一个下场吗?
“不会有那么一天,”贺砚舟止步,道,“这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乌青华挣扎着跑上前,泪竭干涸,大声吼道:“把她还给我!”
她竟然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自己遇到的却都是人渣,贺砚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江予霖在马车里听得清清楚楚,字字诛心,这些事压得她喘不过气,仓皇狼狈地逃出马车,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太恶心了。
“嫣儿!”
影卫敲晕乌青华,随后将人抬走。
贺砚舟大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腕,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碰我。”江予霖无力地挣了挣,咬牙道:“我只想找个地方,待一会儿。”
贺砚舟哑声道:“……我陪你。”
“到头来,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江予霖肩膀微微发抖,道,“我已经......我真的没办法了......”
贺砚舟扶着她,“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江予霖失笑一声,侧过脸低声道:“我恨死她了。”
天上飘起细雪,两人的肩头都落了雪。
回到侯府,江予霖躺在榻上,身子一震,惊醒后,已经泪流满面,身上的汗水浸透衣衫,过了须臾,情绪才慢慢缓过神来,眼睛却看不真切东西。
贺砚舟坐在床沿,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她有反应,只得将人从背后环扣住,捧着脸轻轻擦拭着泪珠。
江予霖眼角噙着泪水,视线模糊一片,紧紧抓住他的手,哽咽道:“贺淮安。”
泪水砸在他的手背上,泪滴微凉,却烫的他心慌,贺砚舟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一直在。”
江予霖红着眼眶,恍惚又无措,意识昏沉,那只手却攥得死死的,“你不能死。”
贺砚舟看着她,闭了闭眼,把她圈在怀里。
“不会,我不会死。”
江予霖浑身发烫,还带着湿气,隔着布料将温热传递给他。
随即,贺砚舟又听她喃喃问道:“老师骗了我......骗我。”
贺砚舟收紧手臂,“把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江予霖靠在怀里没有答话,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