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自己那位外祖母因着媵妾一事告吹，性子愈发独断，大舅母明面上还是掌管着府中中馈，免不了要吃苦头，如今有现成的讨好机会，霍琼那般爱惜母亲，断然不可能放弃。
裴霈饶有兴致的看着霍琼，手中团扇慢慢摇动：“琼姐姐身子不爽，去不得也不碍事。”
“去，如何不去？为祖母尽孝心也是本分。”
裴霈忍不住笑，示意银翘使唤着那车夫，车轮滚滚向城东而去。
“这两个丫鬟可怜得很，生得却好，如今琇姐姐出了那样的事，总得想个法子，府中女婢们生得好的那几个又……”
临回霍家时，裴霈捉着霍琼的手轻轻扯动：“偏偏又这般可怜，恰巧拦在咱们车前，兴许是有缘分呢。”
霍琼目光落在巧笑倩兮的美人身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这奴婢不买，我们走。”
裴霈挑起眉头，笑而不语，任由霍琼招呼着马车离开。
马车才落地，霍琼先行下车，却拦住裴霈去路，贴面私语：“你真当我是傻子？那两个卖身的孤女你既然想要，我就绝不会让你得手，裴霈，别把别人都当成没心眼的棒槌，小心吃亏到死。”
裴霈以扇掩面，讶异道：“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可怜她们罢了，可别胡乱揣测坏了姊妹情分。”她略作停顿，转而又笑，“姐姐聪慧，我是万不敢在姐姐眼皮子底下耍滑头的。”
霍琼冷哼一声，松开裴霈，自顾自提着饼饵去探望霍老太太，裴霈转回自己住所，却不急着进屋，远远地坐在抱厦里，支起窗子撑着脸盯着外头看。
片刻之后。
霍老太太的厅堂里便传出好一阵打砸声响，末了，霍琼披头散发的出来，裴霈见着她，还高高支起身子含笑招手。
横竖是撕破脸，寻些乐子也好的。
霍琼的目光在临风而笑的裴霈身上凝住，她突然想起在门前警告说的话，如今看来，或许她当真是有些不如裴霈。
但她眼底的红越发鲜艳，一包细碎的饼饵被她砸向裴霈。
银翘及时挡住，紧接着霍琼主仆两个就好似一阵风一般离去：“你以为你能得几时好？”
“最起码如今是好的。”
裴霈意有所指，目光在霍琼身后跟着的红杏身上延绵片刻，极其轻快地收回：“那两个孤女与我也不相熟，姐姐呀，聪敏反被聪明误。”
霍琼的步子顿住，以至于银翘几乎要以为她准备扭头撕扯裴霈：“姑娘，走快些，莫要胡乱说话！”
裴霈似笑非笑盯着这位在私下联络宫中大官的婢女，当真怯生生往后缩了缩：“不碍事的，琼姐姐好事将近，怎么会在这档口传出为难姊妹的消息呢。”
银翘心有余悸，犹不肯信，待到当真看着霍琼走远，才松了口气，嗔道：“姑娘使小性，也该注意些，那琼姑娘正在气头上，万一动起手来，谁又会帮你呢？”
“这不是还有银翘姐姐吗。”
裴霈将脸颊埋进银翘腰腹，嗅到熟悉香味的瞬间放松下来：“姐姐待我一贯好，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如今情形，她们都谋算着要我当媵妾，还不许我使坏？”
银翘无言，一下下替裴霈理顺发丝。
过了些日子，隐约传出风声，说是要在丫鬟里选媵妾，原本二房是要请裴霈过去一道掌眼，美其名曰日后裴霈执掌中馈也少不得如此，但因着裴霈不耐冬日寒凉，旧疾复发，便未能成行。
只是某日银翘端着燕窝粥伺候她吃下，她又精神尚可的时候，提及碧湖去选，过关斩将入了终选的话，裴霈才起了兴致，说要去二房看看，银翘拦不住，只得伺候她起身。
裴霈抵达二房的时候屋子里正热闹，林林总总一群丫鬟妆扮精致立在屋子里，地龙暖烘烘的，远远看去各有鲜艳。
霍二太太原本已经有所决断，偏生身侧丫鬟低语通报，她抬眼望去恰恰见着裴霈，霎时间就觉得满园春色也失了光华，哪怕是自己的女儿在其中，竟也黯淡。
一时间不免心下叹息：有这样珠玉在前，偏又是太子见过的好颜色，媵妾再如何选，似乎也落了下乘。
她隐约有些想放弃，但转而想到自己女儿如今的身子，不得不强打精神，上前含笑招呼：“你这些日子身子不爽，怎还走这一趟？莫要染着寒气。”
裴霈见礼落座，眼光在一群丫鬟里转过一圈，，视线扫过有些畏畏缩缩的碧湖，方才端着热茶笑道：“原先舅母您的意思是让我来，我因着身子躲懒这许多日，总不好一直推辞，伤了舅母的面子，这才过来露个脸，也算全了您的吩咐，我瞧着这些姐姐们生得极好，舅母想必也能放心的。”
诸多婢女大都自惭形秽，唯有不服气那几个身量尤其窈窕有致的不服气，盯着裴霈看：这主子到底年纪小，又能有什么风情。
霍二太太叹气：“生得确实好，只是到底缺了点。”
“琇姐姐出嫁在即，又是去东宫，宫里什么拔尖的美人没有？咱们府中的丫鬟委实是有些……不过这世上就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我大着胆子说一声，不妨去外头下死力气挑些好的，俗一些也不碍事，出身好坏更是不要紧，定下死契，到时候跟着琇姐姐，才有好处，野花有野花的香气。”
裴霈一双眼笑吟吟的，映着烛光格外明亮，霍二太太也并非听不明白其中关窍，只是当真要去秦楼楚馆里寻那些女子……
裴霈勘破她面上犹豫，也并不急着催促：“我身子还是不大爽快，也不便久留，免得过了病气，至于说的话，只是小孩子意气，舅母可别放在心上。”
她扯了扯过分臃肿的狐裘，俯下身去行礼，耳边的珊瑚珠子划出一道艳色，衬托得脖颈白腻纤细，一时间连霍二太太都晃神片刻。
待到裴霈走后，她盯着满堂的女子仔细挑选，却始终寻不出那样优越的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