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江月很满意眼前这个软软小小、叫做裴霈的姑娘，因为在京都、在封地，十一二岁的姑娘们只要知道她的身份，眼睛里总是无可避免地带上算计跟讨好。
但裴霈不是，小女郎眼睛里清清亮亮，好像是苏州山水洗出来的明镜，她只能在这双眼睛里看见她自己。
而且，裴霈又这样可怜，这样弱小，绝无可能在她出嫁前对她有什么威胁。
小小的奶猫难道也能抓伤饲主吗？
至于霍氏有没有什么筹划，蔺江月不屑去深思，就算日后三哥喜欢这位霍家的表姑娘，也绝不会色令智昏给霍家好处。
真正有本事的世家子，是绝不会被女子束缚的。
“紫芝，去给裴姑娘换身衣裳，再给她上药包扎，女孩子家若是留疤可不好。”
蔺江月亲亲热热打发紫芝去伺候裴霈，女眷们纷纷交换起眼神来：紫芝的身份不同，如今去伺候那孤女，恐怕是孤女当真得了郡主眼缘了！
蔺江月含笑看着鸦雀无声的姑娘们，语调轻柔：“我家三哥哥向来惫懒，想见人时便见，不想见时连我都未必能看见他。”
“你们若有心，不必惦记，安稳等着就是。”
不轻不重的敲打，但人人都觉得自己被抽了耳光。
蔺世子出了名的性子温润，也只有郡主敢说他惫懒。
自然，言下之意是讲她们不矜持，有心缠着人家少年郎。
“好了，咱们女孩家各自快活说说话，等开席可就没这般自在了。”
蔺江月发话，女孩们才三三两两凑到一处闲聊。
“多谢郡主。”
裴霈回来的时候敏锐察觉到略显紧张的气氛，但她装作不知，拘谨恭敬地给蔺江月道谢，蔺江月捉着她的手夸赞：“裴小娘子生得真好，可惜我没妹妹，若是有妹妹如你这般，我便很满足了。”
裴霈没顺着杆子往上爬，反而有些木讷地讲日后总会有妹子。
她垂着眼，一派温良到软弱的姿态。
她很清楚，蔺家两兄妹都是精明的人，精明人都不喜欢自己亲近的人太聪明，因为他们知道聪明人的厉害。
蔺江月笑容更深：“别等以后，今日你就当我的妹妹，我母妃当年同你娘亲也是要好的，按情分，我该叫她一声芸姨，她不在了，就该我家照顾你。”
“紫芝！”
她微微扬高声调，好让所有在场的女孩们都听明白：“去同母妃讲，我要认霈霈做妹妹，日后谁欺负她便是欺负我。”
蔺江月直接叠字叫裴霈的名，显得很是亲昵。
裴霈诚惶诚恐说不敢，可垂下的面孔上都是淡淡的笑容。
当着众人的面，蔺江月如此怜爱她这么位有旧情的孤女，传扬出去，人人都觉得当真是极“善良”的。
当然，这份善良是有条件的。
蔺江月再善良也不会跟蔺江陵的喜好相悖逆，就好像上辈子没人帮的那个七品官家里的女孩。
再入宴，裴霈已经从末尾坐到了淮南王妃附近，而她新换的裙摆上，银线交绣的菊纹团花层叠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