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原礼、江伯霆来回看了几圈,两人的矛盾点无非在黎莲机到底有没有送信物出去。
不知这有什么好争的,也不知他二人要为此论出个什么道道。
江伯霆不想久留,与宋原礼一起拿上所有私物,搬去黎莲机原来那间寝阁。
黎莲机与敖纯直直对视,还在为方才的问题争执不休,谁也不肯相让。
“在桥头,我看见了。”亲眼目睹以后,敖纯只认眼见为实。
黎莲机与他这死心眼没有好气,“你看见了,你看见什么了你看见了!”
如此情势,敖霖不敢让他二人独处,只好静观其变。
敖纯:“簪子。”
黎莲机不解其意。
敖纯干脆将话撂明,“你送她狐狸簪子!”
“我什么时候送人狐狸簪子了?我哪来的狐……”黎莲机忽而恍然,说不出来话。
“可是记起来了?送女子发饰,还说不是定情信物。”
“……”
黎莲机绷着脸,无言以对,说不清是该气还是该笑。
敖纯以为他这是默认,紧紧相逼,“看来给我说中了。”
黎莲机既已看透其中误会,自然无法容忍敖纯继续捏造事实,郑重其事骂了一句,“中你个鬼!全是你的一面之词!”
“……”
“那是她自己的簪子,她拿给我看,我看完还她,仅此而已。我二人才见区区一面,我便送她定情物?在你们看来,我便是如此爱招惹风流的人物?”黎莲机一连遭人误解,好像他生作一副花花肠子,就爱流连花丛,拈花惹草,惹些情债,他不免哀怨。
敖纯想信,却又不敢信。
黎莲机几经回味,敖纯张口闭口都是他送人定情信物,要是给旁的姑娘听信,以为他心有所属,可不就要耽搁他终身大事,一辈子无妻打寡。
他越作回想越是不爽,说话间便也没往心里去,只作些埋怨,“若要算作定情信物,倒不如说你送我夜明珠才是。且我又送你雪银狐,除你外,我倒真未送给旁的什么人东西,你我二人有来有往,岂不更像私定终身?”
敖纯心中一阵悸动,没想到黎莲机会如此语出惊人,当即哑口无言。
敖霖考虑着是否退出才较为合适。
黎莲机仔细一品,方才一席话太过明撩暗诱,尽是惹人误解关系的暧昧不妥,而房内并非只他们两个人,与敖纯说话相处必是得收敛,只好咳出一声,讪笑着解释,“……我也不过是打个比方。”
敖霖、敖纯一度沉默,促使黎莲机微微有些心虚,只好撇开脸移视它处。
敖霖觉得,他们关系应能自行缓解,不管他们有何误会,都需心平气和谈一谈,便打算寻个机会开溜。
黎莲机突然放肆吁叹一声,主动出击,“白龙,你在生气吧。生我骂你的气。”
敖纯摇了摇头。
谁知黎莲机并未将目光停在他身上,反而直直盯着被褥,自说自话:“是,我讲话语气重,不顾后果,可你不也气我了……你看看你,定是在心里记仇。平日我气你,不过逗你玩,你呢……真的是要气死我,你不明真相,便想要我认错。若是他人,我无所谓,偏偏你不行,谁都可以不懂我,唯独你不行。若是你的话,我会气个半死!”
敖纯一时听得痴愣,甚至要与被褥争风吃醋,这一番话既是说给他,那便该对着他说。
黎莲机犹如与他有感应,转眸正视向他,眉目轻佻传情:“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你计较,给你台阶下你还站那般远,让我情何以堪?”
他特意往榻内挪了挪身,腾出一片空,邀约敖纯来坐,笑得肆意。
一如当年,敖纯再受一抹笑容迷乱,一时呆呆忘记动作。
敖霖赶紧用手肘顶向他左后背以作提醒,使力不算小,一下便将无所准备的敖纯送得倾前。
敖纯面色扭曲,额跳青筋,左胸口泻开大片灼热,心中喜悦陡然遭巨痛驱代,只有迫切迈出一步才稳得住身子。
斜垂于面庞的一绺银丝雪藏他的痛苦,二人便未瞧出端倪,他克制着推开敖霖,疾步踏往外寝。
黎莲机追视着恨不得逃离的人,暗暗有些失望,滔滔不绝诉说真情实意,未曾想敖纯并不领情,只好再作最终的忍让,“白龙,你想我如何?说说看。”
敖纯脚步生顿,不敢回首,片刻迟疑之后,仍执意拉开门。
“敖纯,这时候你闹什么……”敖霖快步追上,死死拦在他身前,眼见他胸口漫开一大片血水,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你……”
敖纯面孔苍白到极致,只瞟了他一眼,便挣脱走开。
黎莲机全然不知情况,窝火道:“敖纯,回答我,到底有何不能原谅我!”
迫于时机不巧,敖纯只好咬咬牙,狠下心,火速离去,寝门闭合所带起的烟雾片刻便消散。
遭受如此轻视,黎莲机不由失意:“他什么都不说,甩手便走,我的面子就合该任之践踏?”
“敖纯并非此意,莲机兄切勿多想。”敖霖心下难熬,相比乱七八糟的误会,敖纯那边更为刻不容缓,想起先前的龙啸声,便隐隐觉得两者有所关联。
黎莲机只是干声冷笑,不知作何感想。
敖霖寻求脱身,“莲机兄先歇息,待我去问他个明白,晚些我会送药过来。”
黎莲机倚回身,不看,不语,闭目养神。
敖霖摇首叹息,退出房来,火急火燎去寻敖纯。
“明知下手有失便有丧命之险,又何必苦着自己做出如此选择。”毕方靠身林中,目视着行色匆匆的敖纯,血水已将他大片薄衫衣襟浸透。
敖纯回身冷喝:“谁!”
毕方轻声叹息,现出身来:“你若丧命,我们便有逃不脱的责任,不想命绝于此便随我来吧。”
一道紧凑步伐迅速行进,敖纯反应快出一步,闪身隐退至树后藏身,恰恰定身,便听见敖霖问话:“教长,可见敖纯路过于此?”
语中急切,像是十分紧迫。
毕方正欲否认,敖纯便兀自走出。
敖霖来来回回看了看两人几眼,一时难以理解。
“无论兄长想问些什么都需改日再谈。”敖纯捂上断续出血的伤口,开口艰涩,“我要随教长先行一步。”
“你的伤怎么弄得?”敖霖目光牢牢,像是钉在毕方身上,心中已有定数。
毕方无话可说,立于沉默。
“此事不便兄长多问。”敖纯尽可能保持语气平缓,为免受多一份磨难,便对毕方道:“走吧。”
敖霖目中波光一暗,“敖纯,对不住!”
话出,他刹那便捉住敖纯肩膀,并把控着力道将他转回身,运劲巧妙地一扯,敖纯便衣襟大敞,左胸大片伤口血肉翻飞,筋脉断截,黑洞洞显有缺失,血水斑斑。
敖纯忙从他手下挣脱,拉好衣束。
敖霖双目圆睁,一改往日的内敛,目露冷芒:“身为敖纯的兄长,在下有资格向毕方教长讨个解释!为何敖纯被你带走便成了如此模样?看来那阵龙啸不假,敖纯的护心鳞,确实被你们挖去了!”
敖纯抢先答话:“是我心甘情愿。”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