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莲机回忆起来,他是受人带下山。脑海之中,依稀的身影逐渐坚明,最终同敖纯吻合。
他想来,只能是在他不省人事时,敖纯又折了回来。
敖纯恨不得走过去黎莲机身边,抱紧他,查探他,不容他再出差错安危。可这份情意越是迫切,他便愈加懵懂、无措。
目光之下,他推门的动作一声不响收住,进退两难。
毕方领头迈进阁内,宋原礼、江伯霆尾随其后。
敖霖将手搭到敖纯肩头,轻轻拍了拍道:“进去吧。”
敖纯垂眸片刻,点点头。
黎莲机见敖纯走进来后仍避得远远的,一时心生不爽。
可毕方已找上门来,他顾不得这些旁事,只好暂且压下这一股无明业火。
黎莲机掀开衣被,便要下床,“教长不必误会,我能下山,全属意外,我立刻……”
“你不必回去。你被免罚了。”毕方直言快语。
“什么?”黎莲机即便意外,也未因侥幸而昏头,一时纳闷,神使们怎变得如此轻率,“为何?”
不止黎莲机,另外几人均一脸茫然。
毕方不禁哑然。若将敖纯与老神使见不得光的交易传出去,极其败坏谷内门风。事关重大,绝不可败露。
既然敖纯有心隐瞒,他自然也乐意不去道破。
“二次的交涉后,对方决定不予追究,你便不用受罚。”毕方避重就轻。
黎莲机心有疑虑,如若黎卯青当真如此大度,又怎会闹到黎项禾、黎项申亲身到来的地步。
纳闷归纳闷,既然毕方不愿细说,他便不多问,“有劳教长为我费心。”
敖霖眸神微转,向着敖纯细细探究,见他不为所动,似早料定结局,便觉此事非同一般。
毕方又道:“另考虑到黎莲机与黎卯青那小子隔阂已深,不适同居一室,黎莲机便不必大费周折挪回原寝阁,就同江伯霆调一调吧。”
他瞥一眼沉默不语的敖纯,“至于你,依旧原位保留。”
黎莲机、敖纯皆是一愣。
“即日起,这间寝阁由宋原礼、敖纯、黎莲机三人同住,你们可有意见?”毕方正式向他们宣告。
宋原礼眼皮未抬一下:“我无所谓,教长觉得好便如此安排呗。”
江伯霆满不在乎:“没有意见。”
敖纯与黎莲机目光交汇,敖纯先行闪避开,没有说话。
黎莲机总算对敖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有所眉目,猜是与他骂人脱不了干系。但凡顾及自尊,都不可当作无事发生。
可他也不是是逆来顺受、包容万千的主。
黎莲机一清二楚,是敖纯要他认错,气他在先,绝不可单将错误归咎他一人。
他像作无趣挑开被褥,盘腿歪靠在床头,眸光流转,露出淡淡笑意,摆了副轻松无赖的架子,刻意挖苦敖纯道:“教长,人家敖纯可不乐意。”
敖纯一改平静,直怀疑黎莲机在故意玩弄他,一字一顿愤然道:“我没有!”
黎莲机眉梢微挑,面露难色,故作茫然道:“是吗?”
敖纯忍气吞声,“是!”
黎莲机这才坐正身姿,转向毕方,悠悠道:“那我也悉听尊便。”
敖霖观视着黎莲机一举一动,看他精神饱满,早已恢复以往神采,这才彻底替敖纯放下心。
“那便如此安排。”毕方双手一负,“黎莲机暂且不必参训,养好身子要紧。”
他行至敖纯身旁时,意有所指地瞥视一眼他的左胸口,隐晦道:“你可自行方便。”
话了,毕方便转身离去。
其他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宋原礼闲散落座,自斟一杯茶,问道:“黎莲机,你怎么搞的?”
“没什么,不过受了些风寒。”黎莲机重新将半个身子靠回去,这才觉得坐姿算得上舒服,眼神轻飘飘落去幔帐顶蓬,一身松懈,随口而出道:“你那边如何?妲己姑娘寻回了吗?”
宋原礼冷声一笑,“寻到了,我爹还特意要求我回青丘一趟。后来听说她又不辞而别,音讯全无,应当是离开了青丘。”
黎莲机发觉自己无心中多了嘴。
敖霖一头雾水问道:“妲己姑娘是……”
黎莲机浑不在意,“我在白狐湾遇见的一位女子。”
提及此,他便记起,敖纯曾与妲己有一面之缘,便对着敖纯抬抬下巴,“他也见过。”
敖纯脸色黑气沉沉,相当难看。
敖霖见他突然生闷,也不好继续过问。
宋原礼又道:“她说是你救下她,她扭伤腿脚,也是你一直背她。她饥肠辘辘,也是你为她买烤鸡吃。她告诉我,未能来得及同你道别,不免遗憾,知你我相识,便想我替她道声谢。”
江伯霆一惊一乍,“黎莲机!你为何会同妲己如此亲近?你们不过第一次相会,你便待她不薄!以往,我可从不曾见你同其他小娘子亲密无间,还背她呢……你可别是看上妲己了……若是如此,那可就完了呀!你俩若是礼成,阿礼便要叫你一声姐夫!是要吃大亏的!”
宋原礼翻他一白眼:“你给我滚犊子!”
敖霖早料到敖纯听不得如此玩笑,赶紧拉一把他的衣袖,摇头以作暗示。
敖纯拧紧拳头,坚持保持沉默。
打趣归打趣,黎莲机不想听他们满口都是没有根据的猜测,只会说些引人误会的话,便解释道:“乱讲什么!我是看她与我同病相怜,无依无靠,便心生怜悯,才肯帮她一把。我与她,绝无男女之情!”
敖纯却突然赶在此刻发出一声冷冷怪笑,并插话道:“当真如此吗?那你送她定情信物一事,如何解释?”
此言一出,害得宋原礼、江伯雲好一阵茫然。
黎莲机同不知所云,“你说我送谁定情物?”
“妲己。”
“我何时送妲己定情物了?”
“在桥上。你送了。”
“没送!”
“送了!”
事态陡转,两人因持不同说法而杠上。
“我从不轻易送人东西,你休想污蔑我!”
“我看你是狡辩!”
“没送确实是没送!若我甘心送给女子礼物,定是钟情于她,又有何不能承认?又哪会无聊到同你争来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