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纯双眸促狭,面生厌弃,言辞已冷:“监察员既知护心鳞为龙之逆鳞,为何敢求?”
“并非索求,而是交易。依汝所言,各取所需。汝若觉得不公,自然可以拒绝。”
敖纯同老神使静静相对。
毕方惊愕于敖纯的迟疑。
护心鳞是生在白龙心口的坚厚龙鳞,犹心脏坚甲。
白龙化作人身后以后,便无法用肉眼识得它,不过它仍存在。心口遭刺、遇袭的紧要关头,护心鳞方可现形,普通利刃动不得它分毫,乃保命至宝。
逆鳞与心脉息息相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牵动一丝而痛全身,挖取更疼得要命。
毕方为敖纯多加考虑,便道:“是利是弊你且权衡清楚。”
老神使道:“交易若是达成,黎莲机不必受罚,他乐意养护几日便养护几日。汝想维护他,吾便给汝这个机会。往后,他犯下过错,吾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潇洒。另外,吾偶然听闻,汝想回战地,那吾便许汝来去自由。”
“成交。”敖纯言之旦旦,一眼不眨。
不止为黎莲机,还为弥补过失,好坦坦荡荡替他的叔父分忧。鲁莽求死,牵连他人,拖累战局,于情于理他都该受此一难,也算给自己长长记性。
老使者点点头,下达安排:“毕方,待会儿汝去寻黎卯青。此事,便由汝同他商议。若想息事宁人,必须封住此人的口。若吾不曾记错,以他的资质,不能熬过这一轮试炼,汝可提出保他到下一场试炼的条件作为筹码,他会乐意盖过此事。”
“好。”毕方无奈摇首,凝重回首,对敖纯道,“挖鳞辛苦,做好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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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莲机像是魇在了梦中,来来去去重复“我没错”这一句话。
突然,他从睡梦中惊起:“白龙!”
敖纯已离去一个多时辰。
敖霖已听惯黎莲机一成不变的梦呓,正郁闷敖纯怎一去不回。
“莲机兄,你总算是醒了!你若现在便要寻敖纯,怕是办不到,他去会见监察员,尚未归来。”敖霖耐心解释。
黎莲机揉了揉耳穴,梦影残象尚余脑海之中,触目惊心的场面挥之不去,他一时缓不过来。
他见一条白龙由锁链拴扣在铁案之上,由十几个人看围。这些人手下不住迫害无法反抗的白龙。
龙身之上,鲜血淋漓。白龙努力挣扎咆哮,龙身、龙尾因而勒出深重血痕,血液滚溅,将铁索浸泡。
黎莲机单作回想,都似觉得身临其境,有血花嘭面,龙啸绕梁。
似醒未醒中,他一时也没听清敖霖说了什么,恍恍惚惚问道:“你听没听见龙啸声?十分痛苦……”
黎莲机仿似受过惊,面孔煞白,敖霖一目了然,问道:“莲机兄可是做噩梦了?”
适时,确有龙啸波动,呼卷入耳,声不大,却瞒不过身为同类的他。
别人听来,龙啸无差,无从分辨,敖霖倒是识得,这声正属化龙的敖纯,吟啸尽是夹杂着苦痛。
敖霖发觉不妙,心突突跳动。
黎莲机清醒许多,敏锐抖动狐耳,当即捕捉到声响,问道:“是否是龙啸声?我又似听见了。是他在叫?”
敖霖尚不明真相,为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便没有多说,“莲机兄是否是出现了幻觉,哪有什么龙啸声。”
“你未听见?”
“想必莲机兄还未从梦中缓过来,出现了幻听。”
龙啸恰恰消失。
黎莲机竖耳倾听,再听不见动静,一时无话。
敖霖心下难安,便想抽身而去,好探个究竟,“晚膳还需等上一阵,也不知敖纯何时能归,莲机兄再歇息片刻吧,到时辰我自会唤醒你。”
黎莲机看了敖霖一眼,打破伊始疑虑,便不再胡思乱想,躺回原处。
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他仍不得安眠。
期间,敖霖如坐针毡,由于怕黎莲机生疑,黎莲机不入睡,他也不敢随意走动,更不敢出房寻人。
这时,寝阁走廊传来骚动。
“青天白日,擅闯男子寝阁,被抓到该当如何?”姬乔巧压着声。
“被抓了还能如何,当然是被抓呗。”江伯霆答。
“黎莲机到底出了何事?”黎予沧焦急问道。
“我又不是大夫,我哪知情。反正我一回寝,便见他卧床不起。来都来了,你且自己看。”宋原礼答。
廊道内,有男受训生七嘴八舌呼喝,“有女子出现!”
他们便扎堆来凑热闹,在见到黎予沧、姬乔巧的庐山真面目后,便是一阵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什么看!再看!都给我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宋原礼一一指过。
黎莲机惶恐坐起,对守候在一旁的敖霖道:“敖兄,可否帮我拦一拦家妹,我现今这幅样子,暂时不能见她,若给她传去黎府,义父义母又要为我担心。”
“躺下吧。交给我。”
敖霖才将门拉开一条缝,远处便传来毕方的大声呵斥:“谁命你们女子到来此处的!”
先前遣散的男受训生听闻动静,一时又开窗探头,嘈杂四起。
敖霖迈出房门,瞧见了毕方身旁的敖纯。见敖纯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终是放下。
黎予沧蓦然回首,同样注视见尾随而至的敖纯,一时十分地意外,便多留意了几眼。
宋原礼道:“黎莲机卧病在床,探病不可吗?”
姬乔巧道:“是啊教长,我们不过是担心黎公子,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黎予沧道:“来都来了,给我们见见他也不会掉块肉。”
“不行!规矩便是规矩。”毕方瞪视一眼负责带路的宋原礼、江伯霆,“除了居住那间寝阁的,以及敖霖,他人均不得入内!特别是你们二位女子,哪来回哪去!快!还有凑热闹的,别看了!这么有闲功夫,不如给你们加一项晚训!”
受训生恨不得抱头鼠窜,顿时四下散去。
黎予沧怨愤跺脚,不满地拉起姬乔巧,扭头便走。
敖霖提了提声,好心宽慰,“黎小姐不必担忧!莲机兄并无大碍!”
黎予沧回身致谢,最终瞟一眼毕方,不服气“哼”一声,这才远去。
“你怎离开这般久?”敖霖行至敖纯跟前。
毕方留意性瞥视敖纯一眼,只怕他说漏嘴。
“交谈缛长。”敖纯淡淡答了一句,便阔步往寝阁去,并问:“狐狸呢,他可好些了?”
黎莲机将外界动静听个明白,闻得敖纯声音后,不由往门口多张望了几眼。
敖霖还来不及答话,敖纯已推门而入,二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