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气氛令妲己不得已静观其变,其中有太多她读不透。
他们二人似在略过万事万物看对方,此间,不止妲己不存在、脚下的桥不存在,及来往三三两两的人……但凡是他们目之所及,皆不存在。
一时间,她似又能看懂了。能入他们眼的,只有彼此。
他们闷在心口的气,愈发挡不住。妲己无法预料这堆火将在何时乍燃扩散。一经爆发,将连无辜的她一同吞噬。
万幸,他们都在收敛。
先有动作的是敖纯,他未经调头折返,否则太像躲避,他有心挽留的骄傲不允许。
他身寄洒脱,实则狼狈,与黎莲机擦肩而过。
一下桥,他的身子便隐没在白光中。
白龙飞走了。
孤寥且高傲,倔强而颓败。
黎莲机再次放下妲己,转身向后。他望着敖纯消失的那片云天,有几只异鸟垂直穿下云波,起起又落落。
他面色如早已料知一切般平淡,轻抿的唇上多挑起一分,眸中似无波,可它本该似千丈寒窟里的冰冷,万丈深潭里的沉寂。
黎莲机眸中仍映照着天边,一只异鸟未跟上群体,只个盘旋在云翳下,鸣声绵长。明是天音,却传递出一股伶仃哀伤,穿透人心。
他忽然就觉得乏了。
妲己乖乖立着,不敢多话。
她曾天真以为今日事后,她与黎莲机已算相熟。可他突来的静寂、疏离令她太过陌生,与她看到的平易近人相差甚大,她难以适应。
“予沧,出现纯皇子的地带便是此处。可是,黎公子哪去了,怎不在原地了?”熟稔的声调夹带熟络的气息,登上桥来。
“喏……”黎予沧示意姬乔巧朝前看,“可不就是。”
前一阵子,她们二人正在街头挑拣胭脂水粉,不经意听见几位男子正谈论敖纯出没镇上的消息。
黎予沧动了心,不想放过偶然之机,经几番打听,便寻来这附近。
可惜敖纯已早她们离去。
姬乔巧先行注意到妲己的存在,问道:“这位姑娘是?”
黎莲机神若游离,回魂后已无插手他事的气力,但也不能放着不管。一来妲己算是他同窗的姐姐,二来是他已做出承诺,定要负责到底。
“可否等一等?”将妲己搁置那么久,黎莲机抱有歉意。
妲己点头。
黎莲机将黎予沧二人带离,确认妲己再听不见他们谈话,才开始述说事情经过。
了解完来龙去脉,黎予沧一阵惊奇:“她竟然是宋原礼的……”
黎莲机没空等她们慢慢消化,“帮我个忙。”
黎予沧:“什么忙?”
三日擂上,宋原礼为青丘死守面子之时,黎予沧便该与黎莲机相同,对宋原礼有所改观。
且她也与宋原礼有同窗之谊,平常斗嘴可当作是习以为常的乐趣,即便黎予沧嘴上不说,黎莲机也能猜测,她早已不将宋原礼当旁人看待。这个与宋原礼有着干系的忙,她应不会推脱。
黎莲机无心多作解释,直接回到妲己身边,示意她道:“答应帮你寻人的事我做不到了,不过这两位可帮你寻到你爹爹,也愿意帮你。”
他刻意提声,好让黎予沧听见,算是自作主张安排了她的任务。
“这……”经过方才一事,妲己还迟钝着不明不白,现便又要将她交给两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她一时有些迟疑。
黎予沧被黎莲机将了一军,即便她有心拒绝,现下也难以拒绝了。
她偷着白了黎莲机一眼,也走到妲己跟前,对她会心一笑道:“你且不用怕。”
姬乔巧也朝妲己露出如花般温柔的笑靥。
黎莲机见妲己仍踌躇不决,捏着最后一丝脾气给她留下一句话:“我若要加害于你,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你跟她们走就对了。”
语毕,他一刻不想多待。
先前,黎予沧的心思集中在妲己身上,一直未觉察黎莲机生有变化。直到他丢给妲己这样一颗“定心丸”,她才发觉不对劲。
黎莲机讲话有些犯冲,明显不耐烦。凭黎予沧对他的了解,他从不会如此。
妲己同样品出黎莲机语气不对,猜到他大抵在为方才一事烦忧,便更不好意思叨扰。
“谢谢公子。”
妲己对黎莲机离去的身影喊了一句,正如黎莲机所言,他总归不会加害她。
且她也没有两全之策。
抵达青丘时有半个多月之久,她从未得到父亲半点消息。要想在母亲临死前寻到父亲,仅靠她一人之力话,希望太过渺茫,除了试着跟从安排赌一把,别无它选。
她的直觉告诉她,黎莲机是可信之人。
“公子遇到神使大人敖纯了……”
妲己瞧出黎予沧她们心存疑虑,好心为她们解惑,“应当是他……我不太确信,我只在尘世见过纯神使的画像。当时我问起公子,公子并未作答。公子似乎与那位白衣少郎有矛盾,在那位少郎走后判若两人。”
黎予沧心道,果不其然……
……………………
晚膳期间。美味佳肴在前,黎项禾与温氏干坐了半天,仍不见黎莲机两人。
黎项禾面露不悦之色:“莲机和予沧呢?”
一日三餐之中,黎家最注重的便是晚膳,无故缺席晚膳,有失礼数。
黎项禾作为一家之主,即便近几日忙到不可开交,依然也坚持在焦头烂额之中抽身回府,好赶上家中晚膳。何况是黎莲机、黎予沧这种小辈,更不得无故缺席。
恭顺候在一旁的老管家道:“回老爷,公子与小姐亭午时刻便出门去了,一直不曾归还。”
黎项禾眉目间尽是疲惫,力叹一声,开始动筷,“见我这几日来去匆忙,没有空闲搭理他们,便开始这般放肆无忌!”
温氏跟着头疼,“这俩孩子,你也别费心,改日我去说教说教他们,族内之事便有够你忙活操劳啦。”
黎项禾作罢,“也好。”
温氏摆手挥退下人,亲自替黎项禾夹着菜,问道:“族内情况如何?”
“尚家表面无波,其实早已暗流汹涌。”
“族长作何安排?”
“静观其变。兵主先前的下场足以令萧族长深明大义,好战的话,迟早引火烧身。我青丘狐族,不可只为成全兵主一人,而舍弃所有。”
温氏点头。
黎项禾继续道:“萧族长当初之所以要选择避世,便是代表他不想走前辈铺下的老路,他心中所求,不过是狐族安稳,他切切实实为狐族每位子民着想。这一战,关乎狐族未来命运,不可随便作出定夺。”
“尚家……是要誓死追随兵主啊。”
“不论如何,青丘要变天了。”
……………………
翌日。昆凌山谷返训日子再次到来。
大清早,受训生聚在谷口,满面春风,相互寒暄。
经过一波又一波磨炼,受训生只剩不到六十人,他们一时将冷冰冰的谷口包围,荒寒中也算多些人气。
毕方确认完名录以后,敖霖、敖绪再次被点了名。
例假之前,谷内便命令敖霖转告敖纯,要他务必随同其他受训生一起归训,他已延误两年之久,不可再多作耽搁。
现下已到了日子,敖纯却还是不曾返训。
毕方是要带他们兄弟去使者那里,打听探问敖纯情况。
敖绪不太情愿,留守原处等候,只敖霖一人去了。
此番缺席不止敖纯,黎莲机、宋原礼两人也不见了踪迹。
黎莲机一夜未归家,宋原礼大早便失踪。黎家、宋家正大肆派人寻找他们两人。
黎予沧心不在焉往手心呵出一口热气,赶紧趁热贴往受冷风割疼的脸颊上,秀眉难得是拧巴的,满脸都是忧愁色。
她很少这般苦恼,这一次,不止替黎莲机,还替宋原礼。
经起昨夜,她不得不上心宋原礼的事,毕竟这一局面的出现,当属她头一份功劳。
姬乔巧同样迷惑。
昨夜,她同妲己待一起的时间最多,宋原礼、黎予沧那边发生何事她一概不知。
黎莲机同她们分开后,她也就不曾见过,更是不清楚。
江伯霆忍不住道:“一个个的……胆子肥啊!都玩失踪!阿礼也是……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江伯雲犹记得早间的宋家,当时他与弟弟江伯霆去宋府寻宋原礼,打算一同赶来昆凌。
宋原礼却是不在。
该赶去族长府邸的宋芳思坐在厅堂寸步未挪,家中上上下下格外压抑。
他不由思磨道:“阿礼家……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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