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妨碍他人,毕方独自将三人带到一旁。
其中数黎予沧内心最为反复,有惹祸上身的危机,还有将敖纯牵扯上身的紧迫,手心止不住冒虚汗。
“都站好!”
三人并作一排。
黎莲机此刻也是嫌弃黎予沧没有眼色,本想让她与敖纯站到一块,还特意用肩膀将她朝敖纯推近了几分,也不知她是没明白其中的意思,还是觉得害臊,直接反过来一脚,给他踹到敖纯面前。
若不是毕方教长在一旁看着,她需收敛一些,要像常日里那样脚下生风的作风,他再弱不禁风一些,八成就是趴进敖纯怀里去了。
最后便成了黎莲机站中间,敖纯、黎予沧在两边。
“报上名号!”
“黎莲机。”
“黎予沧。”
“敖纯。”
毕方有所怔愣,审视几人的眼神一瞬有了变化了,似看到稀奇物种,他敛神望去老神使方向。
老神使方在对受训生们讲话,并未对此地多作关照,已然默许毕方的惩戒。
毕方先是走到黎莲机前方,目光停顿在那对雪银狐身上,下马威便立刻给备上了。
“你是来参加试炼的,还是来养狐狸的?”
黎莲机不为所动,站得笔直:“请问教长,谷内不准养狐狸吗?”
黎予沧忍不住偷瞥着他的一脸正经,那副无畏无欲无求的样子不似犯下过错的人该有的,倒像走进茶馆里喝茶一样稀疏平常,沦落如此地步还做张做势,她也是服气。
关于“养狐”这点,教训中确实未曾明令规定,毕方一阵无话。
他比黎莲机早生不知几百年,又怎会不明白这些娃娃头的小把戏,自不能被一句刁钻的话轻易蒙混过关。
黎莲机个头十分出众,毕方却比他还要高头大马,如此威猛的个子本就令人生出压迫感,他又偏偏走近来几步,直到黎莲机跟前,一片阴影覆过来便是威压。
黎予沧觉得毕方要杀鸡儆猴!
且打算先从黎莲机这个出头鸟下手!
毕方抬手突兀,黎予沧还以为他要对黎莲机动粗,他却只是将黎莲机披散的乌丝抓起一大绺,拿在手里像掂分量一样随意,并着重强调道:“试炼期间不得披头散发!不容任何人搞特殊!即日起,你必须束发。”
黎莲机不得不应下:“是。”
毕方退后一步,目光重新扫过他们三人,“清楚为何叫你们出列吗?”
黎莲机不想拖无辜人士下水,抢先道:“教长,不关他俩的事!”
“哦?”毕方笑吟吟凝着黎莲机,又在黎予沧身上一番巡视,“你小子如此讲义气,不会是想替身边这小美人扛事吧?”
黎予沧怎会品味不出毕方语中深意,这也算是第二次被他人误会关系了,她正欲解释清楚,黎莲机已先开口,“兄长替妹妹扛事理所应当,何况此事因我而起,我讲话时,黎予沧并未理睬于我,而我所提及的敖纯哥……咳咳……”
他也是叫顺了嘴,握拳挡在嘴边假意清嗓子,咳出两声。
敖纯:“……”
黎莲机当下也无暇顾及这些小细节,继续道:“而我提及的敖纯,实实在在只是局外人,完全不关他事。我做错事,受罚自当甘愿,但我不想牵连无辜人士。”
毕方手负身后,绕着几人晃了一圈,“若是三人的惩罚都由你一人担着,你也认?”
他不信黎莲机说辞,却也不拦住他独当一面。
一直不动声色的敖纯神色微微一变,眉头直挑不下,他料定毕方在为难黎莲机,这是明目张胆下套,让黎莲机自觉自愿钻进去。
“心甘情愿。”黎莲机没有二话。
“那好,现在就罚你去昆凌山顶静坐两个时辰,且剥夺你明日休息场的时间,继续去,直到坐满四个时辰,不到时辰,不得归来。”
黎莲机显未料到毕方会如此狠心,昆凌山谷已如此寒意阵阵,那山顶更不是人待的地方,就算他内息功法深厚,也将是巨大煎熬,稍有差池便会冻死在那。
可终归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只能甘受其罚:“遵命。”
“我有异议。”
“我不同意。”
敖纯、黎予沧双双阻拦。
即便敖纯是被无辜拖下水来,可他还欠着黎莲机人情,惩罚他也未觉不可接受,黎莲机为给黎予沧挡刀便也算了,而他身为男子,断然不愿躲在他人身后。
黎予沧只是心疼,处罚太重,一起分担总要好受一些。
毕方餍足而笑,“那就如此定了!抗议无效!”
黎莲机正怕他变卦,“教长,他俩可以走了吧?”
毕方点头:“可以。”
敖纯寸步未动,眉宇一凛,赤眸转如锐剑出鞘,“ 只因是神灵派来的训练师,罚人便可不论规矩,随心而为吗?”
毕方内心唏嘘,有些后知后觉,心道:果然不简单,难怪水神玄冥要点名将他纳作自己属系神使。不愧是个抢手人物啊,小小年纪便这般不好对付。
水神也算是明着与女娲要人,说是要人,其实连声招呼都不曾有,更不作通知,只大张旗鼓丢给敖纯一个试炼名额,看他怎么作选,霸道自信又招摇。
神的神使与正神的神使,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何况,做女娲神使,本就非敖纯所愿,情非得已,如此一来,他自然选择了后者。
女娲也同意敖纯先去试炼,且看结果如何。
“你这可是在质问你的教长?”
“不敢。求疑而已。”
“依我看,此罚甚好。”毕方竟也不吃这一套,丝毫不掩得意,冲三人摆摆手,回到受训生阵营后方。
折磨全由黎莲机一人来受,他俩自然会过意不去,煎熬内心,不免也是一种处罚。
敖纯抿唇不语,将黎莲机的裘衣递还过去。
黎莲机本不想接,却也后怕,万一顶不住上头的刮骨寒风……
他不想逞能。
这时,毕方如同身后多长了一只眼,出言警示,“黎莲机不准加衣!两只狐狸也放下!否则加时!你俩若要义气用事陪他也不是不可,一起加时就好!”
黎予沧气愤而幽怨,对着毕方的背影偷偷挥出一拳泄愤,三寸不烂之舌连珠带炮开始吐槽。
“训练师之中,还数这个一身朱袍的毕方与一身青衣的女神使看起来正常!谁知他长得怪是风情摇摆!怎就不干人事!”
“另外两位……身着宝蓝霓裳裙那位妙龄女神使!自从到来,一直哭唧唧一张脸,活像来吊丧!看着一眼都叫人觉得晦气!那另一位,着金色羽衣的重瞳少年!更是奇葩!要不是将下飞叶子之时,他清醒了一下,探头探脑好奇往咱们这瞧上一眼,谁能知道他得是个重瞳!落地以后,他便跟熬了八百年的夜一样,哈欠连天,没睁开过眼……依我看,这些神域来的神使……怕都是些怪才变态!”
黎莲机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即将受难的悲壮,他先是将两只狐狸从身上抱下来,又对敖纯道:“那就有劳你继续保管裘衣了。当然……不乐意你也可拿去扔了。”
敖纯容色间有所波动,语间卸去几分疏离,“回来以后你可来寻我要。”
另一方,队伍散开。
人人喜形于色,满怀虔诚夙愿,迈进山谷石门。神域,令大部分人满怀敬意的地方,由此启程。
姬乔巧、宋原礼与江家兄弟朝这边来了,一同的还有敖霖和十分不情愿的敖绪。
“黑白无常可算栽跟头喽!黎莲机,你也有今天啊!”宋原礼洋洋得意。
黎予沧怒不可遏,“你这家伙还嫌这里不够凉快?想说风凉话的,该滚哪儿待着便滚哪儿待着去。”
宋原礼:“你怎么说话的?”
姬乔巧多少猜到情况不容乐观,“予沧,毕方教长怎么说?”
“今明两日,黎莲机要到山顶静坐整整六个时辰。”
敖霖脸色变了变,“那敖纯与黎姑娘……”
敖纯道:“我们没事。”
江伯雲道:“怎么回事?”
江伯霆道:“有难同当啊!你俩怎么还开脱了!”
黎莲机落如此下场,听不得乱哄哄一片:“得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敖绪哼笑一声,故意冷言冷语相激,“听见了吧,他可不欢迎咱们。咱们还是各自找到所属寝房,暖和咱们的去吧。”
宋原礼一改前状,凤眸微眯,冷嘲热讽道:“敖二你可别不识好歹!身为黎莲机的手下败将!还敢在他面前造次!”
要说宋原礼与黎莲机这关系,只不过早些时候在学塾互争过几回,无怨无仇更无恨,若要说敌对,明显不如说作同窗损友合适。
敖绪可就不一样了,对他,宋原礼是极其敌视,十分反感,自然会选择替黎莲机说话。
“你叫我什么?”敖绪拳头一紧,现学现卖讽刺,“我的手下败将也敢在我这撒野?”
敖霖与江家兄弟赶紧拦住蓄势待发的两人。
黎莲机没有心情看这出对台大戏,暂且将行交于黎予沧保管,召剑在旁。
他御剑将走之际,回想到什么,正要多安排黎予沧一声,回首便瞥见淡着面孔的敖纯正瞧着自己,索性换个人做这活计,“那两只狐狸,你能帮我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