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有够过分,给他送裘衣态度还如此差劲。”黎莲机原路折回来,不忍埋怨。
他二人之间的情分黎予沧不甚了解,不好作出评价,只抛出一个白眼,就差骂他一句“活该”。
“来了!”姬乔巧揪了揪黎予沧衣袖,招呼她抬头看。
宋原礼看到黎莲机一行人,本欲与江家兄弟一道过去,不过几步便闻声停住,同他人一齐抬目。
灰蒙空中迅闪一道雷形光束,一片巨大而肥硕的油绿色飞叶铺天盖地闯出浓云,飘然落下。
上边乘有五位衣袂翩翩的神使,或站或坐或卧,或笑或愁或好奇或严肃,形神不一。
首一位须眉尽白的老者最为显眼,是曾监督两族比武选拔赛的那名神使。
飞叶落地便消失不见。
所有随行神使皆收起不恭,整装待发,看向老神使时一脸敬意。可见,他在他们其中的地位不同。
老使者照旧一身土灰色道袍,拄桃木拐杖,身上倒是没有了初见之时的斗笠蓑衣,也没有了背篓鱼竿,面部神情却还是老样子,肃然单一,不苟言笑。
他后方随行的四位神使中,两名男子,两名女子,各有不同。想必是两位神灵大人派来担任训练师的。
黎莲机发现,曾监考他所在考房的那位神使美人也在其中。
为首老神使大手挥洒,脚下土地像撒豆成兵,自下而上凝化出四十具人形白茫光柱。神光消散,四十名与他相同装束、手中持长木棍杖的人整齐排布在谷口大道。
到场的受训生不明所以,大眼瞪小眼。
四位训练师默契且快速地散入受训生群中,命令一众人等:“诸位需全部集中过来!”
集结群众时,他们一并作下安排,“目前共有一百二十名入选人,请大家自觉分成四个三十人组,每组分两竖列,速速排好!”
黎莲机三人离集结处不远,但有他慢吞吞拖在后边,待他们三人悠哉哉晃到队形末尾,已赶巧撞到从远处行近的敖纯三人。
六人站位极近。
姬乔巧礼貌欠身:“三位皇子安好。”
黎予沧瞟了一眼敖纯,故作平静对三人面露粲然,点头致意,也算打过招呼。
黎莲机笑意明朗,“往后还请各位皇子多多指教。”
在敖霖耳里,这些出于礼节的场面话再正常不过,谦谦拱手一笑,“莲机兄才要多多包涵。”
到敖绪这里便不一样了,他看不惯黎莲机,只觉此人在阴阳怪气提及三日擂上的事,冷哼一声,撇脸不语。
黎莲机眼神一旦碰上敖纯,面上立马浮现不悦。
敖纯自然发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保持沉默。
黎莲机目光落至雪裘大衣上,瞧敖纯没有披上的意思,却还是留着,不明这是愿意接受他的好心,还是不愿。
就算这会儿黎莲机不想搭理敖纯也忍不住。
他隔着敖霖这道人墙,对敖纯投去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脸色,“没扔啊,那你倒是披上啊。”
不然他可就白受冻了……
敖纯自然看得出黎莲机送出裘衣后只靠那对白狐保暖,终是不想再拖欠黎莲机人情,欲将雪裘归还。
“请保持肃静。”
四位训练师排好队伍,站到最前方维持场面。
敖纯将抬未抬的手滞住。
他的踌躇不决,黎莲机看进眼里。他是想还他裘衣,想将他往远了推。
黎莲机好一阵窝火,只可惜现在不能随意动作,在心底偷偷骂了句“不知好歹”,转视正前方的训练师们。
担任为首的男训练师身着异域朱袍,红艳风情似江枫,俊美朗飒,他跨前一步,扬声道:“经考试筛选出的受训生共有一百二十位,现已全部到场。我乃此次试训的训练长——毕方,尔等可称呼我为教长。”
“此次试炼,我将同其他三位神使一同担任尔等教长,想必尔等有心了解具体试训方式及试炼相关,这点在尔等亲身体会后自将一清二楚,我不多做交代。期待尔等日后的成长。”
毕方训练长话落,与其他三位训练师一齐弯腰鞠躬,一致对老使者点点头,接到应允便分散开来,退到四组队伍末央去了。
老使者开始讲话:“吾乃特任试炼监察员,在此,吾有些话必须提前告知诸位。凡在试炼期间,诸位的行为、表现以及训练师们对诸位的评价、印象都将由吾记录在册,以作水神、火神两位神灵的参选资料。”
“凡在试训期间违反教训者,都将受到相应惩罚,还将因此影响入选。到了此地,诸位便不要想着无法无天了,反之,定要三思后行。可有异议?”
他苍老的声音一字一顿,如此严峻模样彻底粉碎众人抱有的玩乐念头,见是一片无声默许,老神使才继续道:“试训为全封闭式试炼,未到指定的出入时辰,所有人不得擅自出入此谷,未经允许,更不得私自下山。如诸位所见,谷口已有守卫。”
“神使大人……”黎莲机突然作声。
老神使见看过去。
“在下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黎予沧全然想不到黎莲机会如此积极,也不知他想搞什么幺蛾子,右眼皮不合时宜突突跳动。
其他人也纷纷好奇伸头探脑。
敖纯只淡淡瞥示他一眼。
“请说。”老神使应许。
“昆凌山谷备得可有酒?”
听言这个问题,除了老神使依旧摆着一张淡淡面孔,他人均是一副见鬼的神情,四位训练师同是一脸不可思议。
“黎莲机!你想死吗!”黎予沧抬腿蹬到黎莲机脚上,试图阻止,可惜为时已晚。
她踩得太急,脚下没轻没重,黎莲机疼得双眸忽闪,就差挤出几滴泪花来,他强忍扳脚揉一揉的冲动,硬是憋回一大口想要痛呼的气。
寒风之中一片鸦雀无声。
姬乔巧替黎莲机捏了把冷汗。
老神使又怎会看不出黎莲机异样,他淡淡瞥了一眼黎予沧,也不直言戳破,反倒直接回答了黎莲机所提问的问题:“试炼期间禁止饮酒,不得违反。”
黎予沧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黎莲机会被扔出去。
这神使也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才能如此不为所动。
江家兄弟隔空看了看与他们隔着好几队人的黎莲机,一同相视笑出了声,同窗一年之久,谁人不知黎莲机嗜酒成性。
江伯霆仍旧笑嘻嘻,道:“没酒的话,他会疯吧。”
江伯雲答:“可不。”
宋原礼不忘落井下石,“等着吧,过个几日,谁提着酒,谁就能牵着他鼻子走。”
另一旁,黎予沧恩威并施,半哄半威胁相劝,“黎莲机,你先给憋住。关于酒的事,咱们等会儿另想办法,你再敢乱发言,保不准就被赶出昆凌了。”
姬乔巧跟着小声附和,“黎公子,酒会有的。”
“行,我闭嘴。大不了偷着下山。就这些个人,能防得住谁。”黎莲机做的是摊手投降状,口上却一点不留情面。
敖纯将几人对话听得完全,忍不住多加审视黎莲机腰间的葫芦。
敖绪朝黎莲机的方向丢下一个不屑的眼神,道:“逞能!”
敖霖解释道:“应不是,黎莲机嗜酒如命,是出了名的。”
老神使扫视一眼险些失控的场面,“吾还未说完。”
场下立刻静寂……
老神使重新开口道:“试训前两日为备训阶段,为保证诸位能以饱满精神入训,前两日只有上午场试炼,下午为休息场,各位可自行参观山谷,尽快适应,为正式训练打好基础。”
“山谷的讲堂设有普通讲堂与试炼讲堂。普通讲堂的授课内容同诸位所去的学塾并无不同。普通讲堂的讲师,吾同龙王与萧族长协商过,决定聘用两族德高望重的名师。而试炼讲堂,用来普及各种试炼场地、以及试炼战斗应注意的事项与禁忌。由四位训练师进行授课,日常试炼也由这四位训练师带。”
老神使稍作停顿:“下边讲衣食住行方面……”
黎莲极受不了老神使将那张枯槁的面皮绷成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在他眼中,老爷爷都该是面容和善慈蔼的。
他实在听不下,“嘶”地抽了口凉气,有所顿悟,先是瞟了瞟敖纯,又回头瞅瞅嘴上不停的神使,对黎予沧撇嘴示意,“瞧瞧你那受人膜拜的敖纯哥哥,以后老了,怕也是神使这呆样……”
他仗着老神使声音大,谷内又有回声,谁也听不着他说什么,便不肯压声,不料,老神使正好停顿。
黎莲机说出口的话刹也刹不住,也不能再吸进嘴里来。
他意料到坏事时,该说的不该说的讲得都差不多了,只剩下半句“没一点情趣”被他吞入腹中,再无从道出。
场内的人把他这话听了个遍。
谷内回声似嫌他闯得祸事不够大,将其咬字清晰且重音的“呆样”重复回荡了几遍。
“……”
场面一度尴尬。
老神使目光冷峻,扫向黎莲机。
黎予沧直想替黎莲机一头栽死算了。
“狐族那位一身黑衣的!对!就是驮着两只白狐狸的那个!没错就你!出列。”训练长毕方发话。
黎莲机为酒发问时,毕方便注意到他了,只觉这位得是个刺头,正想日后多加关照,未料竟不用等以后。
“他在与何人说话!这个人也给我出列!他叫的敖纯哥哥!一并出列!”毕方与他们距离尚远,没能将其中种种听明白,以为这狐族少年既能提到这个“敖纯哥哥”,那这个敖纯定然也参与其中。
黎予沧:“???”
敖纯:“……”
姬乔巧提心吊胆。
敖霖哭笑不得。
敖绪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