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姑娘,令小姐这脉象,到有几分奇怪。”
只探到脉象的一瞬,李莲花确想为这主仆二人赞一句。
好算计。
“神医,此言何意?”絮儿心知,一个不妥便会前功尽弃。
无论是她还是小姐都在赌。
但,自也不必说完全在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嗽声仍轻飘飘似有气无力。
先前仍能神思清明应对的孙小姐,好似真因着这贼人的一吓,而病情加重,应对之事只能全交由絮儿与阿盐。
“咳!咳咳!”李莲花也效仿却沉咳一二,迎面对上絮儿视线,自是一番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小姐脉象纷乱细沉,确是惊吓过度所致。”
“那神医,小姐的病情……?”却是阿盐追问。
“'只在下另书一副不与原先药方相冲的惊风散,二者同服三日,三日之后,继续按照原先药方即可。”
絮儿自知李莲花表意,心中稍定,从容展颜却带担忧之色,道:
“小姐天生羸弱,怕要比寻常人更受不得这数般病痛……李神医可否便留于府中外院,且先过些时日,小姐病情再稳妥些,届时,非只老爷那份,我家小姐自也另有重谢。”
再稳妥些时日,哪还有比痊愈更稳妥的时日。
“依在下所见所闻,尊府上下规矩颇多,留在下于此,怕是不合规矩,絮儿姑娘擅自做主张,却非逾责越权?”
“絮儿,自知晓老爷心中所思所想,”似是触上其颇有些自得之处,絮儿神情言语之间皆也多了些傲,“李神医随后即知,絮儿,不过是叫神医心中先有所准备罢了。”
果然,正如絮儿所说。
“李神医,奉老爷之令,还请李神医于外院云月居下榻。”
与之前不同,此番近乎强硬的命令,方才显出几分曾为朝中高官显要的权力与威严。
他愿与你平易近人时,便是宾主尽欢,他不愿与你虚与委蛇时,便是士农工商。
并且,士农工商,虽阶层分明却都从属上九流,医道只是中流。若非此间江湖气盛,医毒道兴,即使是华佗扁鹊得见大人本也令行跪叩大礼。
又是两个不闻脚步声的,习武之人。
“孙三!”“孙四!”
却是一胞同生的亲兄弟。
而这孪生兄弟,自福伯处便兀自接引了所向,由本该出宅的路线,导入了外院云月居之中,此二人同时便等同雕塑般矗立护卫在云月居之外。
名为护卫,实则软禁。
“李神医还是莫要随意走动为好。”正是孙三。
一番折腾,夜入四更,幽若未幽,天将破晓,人在这个时间段,可真是越困乏越清醒。
这睡不着的园中夜饮热茶。
自也有同样因抓贼而奔劳一夜,之后又要被遣到他这里当差之人。
“孙三兄弟,在下不过是嘈杂难眠、以茶醒神罢了。”
数度试图规整好下摆,却被狐狸精不住的游弋玩闹蹭歪斜,遂放弃。
他差点忘了,狗儿一日只需要睡半个时辰,余下漫漫长夜,除了无聊便是更无聊,而狐狸精正当人类来算的少年之龄,自有撒不完的活力和劲头。
“职责所在,我等奉命护卫李神医周全。”孙四抱着剑一副古井无波模样。
“这园中寒冷,李神医既用了茶,就快些回房中休息,我二人也是刚得知的上令,神医居此期间,可每日的午时一刻都要为小姐问诊。”孙三却是如实相告。
只这云月居外相看去,不过寻常居所,内里虽也燃着香炉,却是格外清寒空旷,更悬有数幅姮娥美人图,传神秀目教人如芒在背。
画卷收起,方得安眠。
……
“你听说了吗?小桃姐姐昨日可也见着了那东西!”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都说了别说这个……那东西听着当心找上门来!”
“小姐久病未愈,说不准就是被拿东西缠上……”
却是一日往返内外院时,经过几个女婢暇谈,听得了一耳朵这孙宅方兴的一桩诡话。
“妄议小姐,带下去处置。”
絮儿挥手示意稍停,只轻飘飘言令下,自有随行女婢应令拖走坏规矩搅口舌的几人。
“教李神医见笑了。”
“在下还以为,絮儿姑娘会说,这怪力乱神之说多在话本之中。”李莲花见絮儿果然一噎,也不再相逗,继而安静乘着这轿辇一路无言。
……
只今日稍微耽搁,便见到绣楼之外匆匆而离去身形单薄的老妇人,身后跟随一女婢背负手持些医药之物。
“那位便是宅中居留数年的老医,曾是侍候先夫人多年的医女,却并非夫人仆婢,夫人故去后也未曾离开,只知姓阮,府中皆称一声阮姨,小姐自幼体弱多病,便是从来阮姨诊治调理。”
观面容至少有不惑之年,却仍体健步盈、脊背挺直。
竟也是习武之人。
絮儿没有明言,但显然,这是孙老爷的对外来之人的又一戒备。
不,不止是对他,对此前诸多医师应都是如此。
......
“这一二日,小姐似有清明之象,此前病症也大有好转,李公子确当得神医之号。”
本以为还要不少时日,没想到李莲花医术确超出她与小姐预期。
“不敢,只这病人初醒转后,不宜用些肉类鱼腥,只配些水米循序渐进为好。”
至多半月,这“病人”便该恢复个七七八八。
届时也确是必得离开此地、另寻他处了。
“絮儿记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