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一月之中的夜雨本自细如帘雾,却与晚冬寒气相携为阵阵冷风,微微震颤着云月居的窗柩。
香炉仍燃。
香是好香,就是加了料。
“呼————”
又似是一阵风起灌灭了这房中的火烛,本卷起的画卷也被风拂垂落。
房屋里外,视线远近,尽为幽暗。
更略有几分晕眩之意。
只见得幽暗之中,房门打开,却是一自黑夜之中的灿白身影翩然而过,却是以身背对着侧卧于榻之人。
“呜......呜......呜.......”
衣着广袖云裙,雨珠顺延披散的黑发分而滚落于地,又这似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幽咽哀怨。
那衣裙,分明正是画卷之上的衣裙模样。
本怎么都该道一句。
活见鬼。
只不过。
“即便在这府宅的众多高手之中,阁下功夫应也是上数,自可直接这般装扮去寻阁下最终欲寻之人,又何必多此一举,以在下为引,却像是刻意避开旁人,独选了个不会武之人。”
白影见李莲花虽自以手扶额应已中招不假,却似无奈自笑嘲然。
“汪!”
“什么人?!”
只片刻,偷溜出的狐狸精,便与察觉了动静的孙三孙四同至。
而那白影,却是不敢再停留,于众人前周身生出白色烟雾而不知去向,只散落在地那一身白色衣裙。
“东瀛遁术?”孙四反应更快,剑刺而去却仍只沾到几分烟雾。
“不错,确是这邪门功夫,”孙三包起那衣裙收好,向似当真“惊魂未定”的李莲花施礼道,“李神医受惊了,确是我二人护卫不力之咎。”
“......”孙四虽不情愿,但也极敷衍地略施一礼。
“这香......?”孙三却是头一回入云月居内,却是个天生的好鼻子。
“不过是随便加了些生麻子、曼陀罗之类,”生怕真害他人性命般,用量多一分必损及身心,少一分则无效,“此前在下便听闻府中近来传此诡说,孙三兄弟自是尽早禀明令主为好。”
“理应如此,”孙三却是敏锐,“我观神医似不适这处居所,可要孙三回禀过老爷,为您换一处居所?”
“有劳。”
......
“什么?”孙维远凝面皱眉,一双眼睛不住地看向孙三上交的那衣裙,神色生出质问意,“外院居所这般多,怎偏偏把云月居给安排了出来?谁负责的这事?”
“回老爷,是......絮儿姑娘,”福伯侍奉多年,虽然府中地位有些尴尬,但是揣测孙维远的心意,还是数得上的,“本是要将那李神医安排在秋水园,却不知怎地,絮儿姑娘道是云月居更合衬李神医,这才......”
“絮儿?”孙维远沉目思忖,半晌却是似笑非笑,“倒是越发不懂事了,福伯,你说老爷我是不是太信重于她了?”
“啊?”福伯愣神,却是当即反应过来忙答:“絮儿姑娘从来聪明沉稳,伺候小姐十年一日、于宅中内院恪尽职守,自当得老爷几分信重。”
“哈,所言极是。”
心知孙维远所思所想,福伯暗自生汗颜。
若真叫他顺着话茬在老爷面前说半句絮儿姑娘不是,恐怕自己也不必在这孙宅待了,直接收拾收拾包袱被赶出去都是好的。
絮儿年纪虽小,在这府中资历、主人信重,却是比他还要深得多。
......
可待到孙三、福伯皆退下,孙维远却是不再问什么云月居、絮儿云云,一双保养地极好、养尊处优的手,摩挲上那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衣裙。
“月娘,是你吗?”话一出口,孙维远便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坏了,人死都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再穿着从前的衣裳活过来,怎么活过来之后先找的却不是自己或者盈盈?
这背后必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李莲花,絮儿......”孙维远想不明白,偏就在留下这李莲花之后,府内先是贼人、后更是牵扯到月娘,以及......那不足为非他之外第二人所道的东西。
“若非盈盈病症还用得着你......也罢,一切自等盈盈康健后也不迟。”
孙维远喃喃间,皆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不过......”
......
“锵——咚——锵——”
自一更三刻响起第一道铜锣之声,这一夜的喧嚣就再没消停。
因为碧茶的客观存在,导致了对于任何外来药物的抗性,任何异体药或毒,效用或发作一二,但是较作用旁人更短时间内消逝,迷药、助眠药,皆是如此。
于是,这次日午时,早膳也困乏地没怎么用,就顶着两片眼下乌青准备如常离开。
“且慢!”
一道中气十足的令喝,到教人从昏昏欲睡却因少眠硬撑的过度精神中倏忽心惊。
“刘大侠这是何意?”却是福伯先在孪生弟兄与刘义三人之间,先做了那放低姿态的人。
只因这孙三孙四,虽见了,来人刘义亦同未见,极不给这据说便是孙宅“贵客”刘义的面子。
“孙老爷有令,搜查府中上下各处,务必逮到这几次三番胆大包天的贼人!”
却不是刘义应对,而是其身后随从家丁代之,
“内院,老爷交于絮儿姑娘,外院则是交托刘大侠。”
“刘兄也可得见,此处正是被老爷请来负责诊治小姐的李神医居所,”孙三侧首向在旁的李莲花,“老爷也令我兄弟二人护卫左右,我二人昼夜轮替,不曾见过贼人,刘兄自可省了功夫,况且那贼人既然能从刘兄手中逃脱,想必也功夫了得。”
到就差没直接说“要么武功太差要么眼睛太瞎”。
“刘某人到不知你二人何时这般大胆,竟连你们主人的命令都要违抗了?”
刘义却全当听不懂孙三的言外之意,顾自便要抬手令身后跟随闯入。
他料定这孙三孙四必不敢没得命令便对同属孙宅的护卫家丁动手。
“都住手!”
却是孙老爷亲至,而絮儿随侍。
孙维远听到絮儿遣人来通报的时候,又复听到“李莲花”的名字,简直头大。
李莲花不过是个医术好些的大夫,他为了女儿尊个神医称呼,怎地遣人换了居所还是能引得麻烦于一身,可偏就盈盈的病情非他之手从未见好转。
他倒要看看,这人又能惹出什么花样。
“李神医。”
没去管刘孙,到先问及李莲花。
“噢,孙老爷。”
虽有强买强卖的前嫌,但有求于人的,礼不可废。
而李莲花也实在无谓为此便生仇雠意。
“神医客居我孙宅数日为小女诊病劳心费神,孙某人此前安排不妥多有怠慢,心中自是惭愧,现下这秋水居可还合神医心意。”
孙维远这番谦勉之词一出,他便知是欲抑先扬。
“这贼人数度寻衅,好不可恶!恐也身手不凡,为了神医安全,不若就教刘镖师好生搜查一番。”
“在下,并无意见。”
不出他所料的话,即便没有也会有的。
不然这声势浩大的小半府人何故尽数聚于他这小小一处秋水居前。
总不能是打着拖延他去给“病人”诊治这一回,便能教病人不治而亡了。
“搜!”
刘义见孙维远默许,李莲花也不曾有任何驳斥反抗,这便当即令下。
片刻。
“禀老爷,确搜到那贼人的东西!”
家丁奉上的,却是一件黑色的夜行上衣。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却因为孙维远的无言而沉默。
“李神医,你这,作何解释?”
李莲花见孙维远的神情便知,他,也是不相信的,这般,不过又是想以他为引罢了。
“孙老爷与其问在下,到不如问过孙三孙四二位兄弟,他二人当是再清楚不过在下昨夜会否有离开居所为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