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陈一番孙小姐的“病情”并开了些对应的药方令孙老爷遣人抓药,李莲花便暂时得以归家。
当然,去时如何去,回时如何回。
忙碌了一个下午,归来时已是傍晚。
“汪!”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楼里呢?”
向来不曾束缚它,狐狸精便极自由的进出楼中,素来不怎么爱睡在窝里,却只在楼中床前靠着火炉打个圈儿睡觉。
或因为年龄还小,它其实很怕冷。
“汪汪!”
狐狸精屈了屈有些冻僵的后腿跃起,漆黑明亮的眼睛湿漉漉地仿佛在诉说着委屈,也借着主人的微微躬身,得以如愿以偿地窝在了一个不算太温暖的怀抱中。
“汪呜~”
“记得下次等也在楼里等?”
说完也不管这狗儿听不听得懂,便将狐狸精拢到了床边置的蒲团上。
“现下集市早散了,晚饭咱们就用些前几日剩下的肉饼。”
寒冬季节,肉类腐坏的慢,几日前的肉饼复裹了面糊煎在热油上,又缀上汁料细盐调和,肉油香气便自莲花楼中弥散飘远。
“我肉饼呢?”捞了一块萝卜刚要切丝拌的李莲花盯着锅灶。
三块肉饼变两块。
“汪汪汪!”
“当然不是你了狐狸精。”
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就能把还煎在锅灶中的肉饼人不知狗不觉地顺走。
这人武功可以啊。
简单用完晚饭,李莲花便很快熄灯睡下。
他直觉着,孙宅其中,绝非只表层波澜。
……
“扣扣扣!扣扣扣!”
“谁……?”
大半夜上找上门问诊的不是没遇见,急得要把木门拍散架的还是头一个。
“李神医请快些开门!我家小姐夜发急症,这神医所下药性如何府中老医不敢轻决,还请神医速速随我去府上诊治!!”
“稍等。”
该怎么说,你家小姐其实不仅没病,还坚持不懈地装病月余筹谋。
至于筹谋什么……
“嘭——”
还真是等不了半刻。
“李神医恕罪!”
管家说罢便叫身后家丁直接就要来上手把正好和衣而眠的人拉起架走。
“嗷!”
方才动静没有的狐狸精却是在伺机而动,一口就要咬上管家小腿。
“狗爷,我并无恶意,此番只是请李神医快些出诊!”分明极近,管家却是轻易躲过,到也觉出冒犯,不再催促、仍却焦急。
“嗷呜——嗷呜——”
一向只有一人一狗的楼里,半夜闯进了乌泱泱一片,狗儿虽然一击不得口,却仍如护卫般守在床前,虽矮小的身体躬起四肢蓄力,只待哪个又要上前便准备全力相博!
“狐狸精,坐。”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狗儿,却在听到熟悉的指令后习惯性地就要转身屈腿执行,却因为冲突而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嗷?”
摸了摸狗头,李莲花一笑。
“须得也带上,它。”
“神医所请,自当谨遵。”
“还有,立刻找人修好李某的门。”
……
“刘大侠容通,这轿中人确是小姐受了惊、絮儿姑娘着我们连夜请来的李莲花李神医,自不是贼人。”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原来,不是孙老爷相请,而是絮儿姑娘令下。
“你们倒是听那个小丫头的话!若是耽误抓贼人……哼!”不粗不细有些年岁之声既出,方有二三脚步声,却是有数人随之让开了一条路。
这致了仕的孙大人,孙老爷,却是为了躲什么,抑或藏的什么呢。
……
“辛苦福伯了,”絮儿笑盈盈地递了银子给管家,“这些心意,便当作请福伯吃酒了。”
“絮儿姑娘的银子,区区受不得。”管家福伯言语神色间自是抗拒推脱。
“絮儿说福伯拿得,福伯自便拿得。”言语之中确是一番不容拒绝的隐隐强势,而管家自是不受也勉为其难地受下。
……
“怎么回事?小姐怎会突然病情加重?不是才用下姓李的开的药吗?”
孙维远听得女儿病情加重,未曾怎么梳洗更衣便自赶赴这内院最中的湖心绣阁,冷风确是打的老脸生疼发红,怒斥起女婢来的神情,几乎全然没了白日里的平和。
却还自持着几分端庄儒雅,复冷言道:“阿盐,你且去外院传令,叫人把李莲花速抓…带来!”
“不必老爷烦心了,絮儿已然把李神医请来了。”
见到李莲花自轿辇而出却是悠然无所谓之态,孙维远便觉恼怒,却见絮儿上前附耳言道:“老爷,今夜府中贼人似是曾伺伏绣楼楼顶瓦砾之上,逃窜之中这才使得小姐受了惊吓,当与李神医无直接干系。”
闻此,孙维远面色霎地一白,瞬然好似未曾,人却更冷静了几分。
“絮儿,你与盈盈最是要好,可为老爷我说番情,让我这个当爹的,也好见上这病了月余的女儿一面?”
孙维远言辞恳切,絮儿却是笑而不语,只看得孙维远有些讪讪。
“也罢,也罢!”孙维远自知女儿自幼体弱最受不得刺激,本已愧对,自己还是莫要再碍了其康健。
“阿盐,你与絮儿好生伺候着小姐,李神医若有所需,自无不可,只叫小姐快些好起来才是!”
说罢,孙维远面带着深深惊忧之色乘轿辇而去。
“李神医,请随絮儿入楼。”说罢便是不必亲手,自有此前候于绣楼门之外听命的阿盐为二人开门。
絮儿府中地位,实非寻常女婢。
同样,阿盐在一众女婢之中,也是除絮儿之外,唯一可入楼之人。
第二次,仍是悬丝诊脉。
只不过这脉象。
确真如白日随口之说辞。
气虚体弱,先天心疾,若非静养,恐碍年寿。
“咳咳……咳咳……咳……咳咳……”
“小姐可是渴了?阿盐这便——”却是要行在言先。
“阿盐,你逾矩了。”
分明个头比絮儿高半个头,却被其简单几个字摄住不敢再动作,默默退回原处。
怪道还要继续伪装,确这阿盐姑娘才是这叫主仆二人忌惮的“眼睛”。
在旁看戏的李莲花却抚弦一笑。
此笑有三。
一笑请君入瓮。
二笑人性嬗变。
三笑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