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都看着我呢。”李莲花片刻便知,自己恰巧与四人分别或有联系,而四人之间,今日却是初遇。
“燕兄这话,在下不明白,”李莲花给出一副呆若未呆的困惑神情,“燕兄这武功超群尚且不能一力破万法,莲花又哪有能耐……”
“当真没有?”燕惊蛰不死心地追问,她相信师兄,也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李莲花倒没有在这几人前藏拙之心,只忌惮正对面的那位不知名姓的美髯公,他可清楚见着那人听到“李”字时的耳动。
初步估计,这人曾在李相夷身边待过不短时间,否则大概不会初次相见,就给出隐含着几分微不可察地浅淡熟稔的试探。
“嗯……”李莲花决定,除给出与游医这个身份相干的观点外,他尽量沉默,“我只是在想,这纪衍殊……他的毒几时发作。”
“他竟然中毒了?”燕惊蛰惊诧,“为何一点也未曾显出?”
“瘴气走遍周身静脉,需要时间,”李莲花掐指一算,打了个响指,“啧,巧了!”
“咚!”
只听一声重物落地,纪衍殊便狠狠磕倒在墙壁之上,左手紧箍着后脑似在抓挠敲打,右手几度试图抬起又无力垂下,眼神也是从清明变得渐趋浑噩,印堂间隐有青气。
“有人下毒?!”
“什么!真奶奶的扫兴!别让爷抓出谁是这个败兴的孙子!”
“不妙……先走为上……”
不知是谁最先注意到了纪衍殊的异常,一时间偌大内阁之中百余名江湖客尽皆戒备。
“说!你们在搞什么鬼!”一覆着银鹤纹面具的江湖人拔刀出鞘,杵在了白同寿的脖颈。
“唰!唰!唰!”见此,一直静默的侍卫亦拔刀,只待一声令下。
而江湖客,最不受的便是威胁,几乎是顷刻,方才还有所犹疑的,此刻也明着暗着动了或藏或缚的兵刃。
“呵呵……诸位都可安好,只他一人……”白同寿虽不惧那可枭首的刀刃,却讪笑道,又揣着明灭的眼神看向中了毒的纪衍殊,“诸位若要嫌我春江花月夜招待不周,也大可不必扣这口黑锅。”
再说了,江湖里随便少个谁,最寻常不过了。
在场的谁哪还不清楚,无论是谁下的毒,这列万人册一十一名的高手,现在都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秘籍,传承,财富,甚或者把人拖走切上十块八块拉到黑市上卖给嗜好个中道的老饕,抑或者带到这些眼高于顶的高手的仇家那儿,都可获得不菲的报酬。
何况,萍水他乡,素昧平生,又有面具遮掩,谁会知道?谁能知道?
暗室不欺的是君子,从不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人,什么道义,不过是每隔个几十年就有个冤大头出来唱过一场大戏,曲终人散,还不是一如既往。
纪衍殊只觉得眼前景象似雾里看花蒙上了一层青色的灰纱,脑中沉钝无法思考,耳鸣得他想吐,用剑千万遍的右手也麻痹无力。
人人幢幢中,他只记到一个素白色的身影……
“李兄,你为何要救他?”燕惊蛰虽然不清楚李莲花为何愿意动用,此前说是亦多有排斥的,春江花月夜主人“贵客”的身份,为纪衍殊得一保全,但是,她相信李莲花,所以自愿任凭差遣。
“并非我执意相救,而是……”灸好最后一根在百会穴的银针,纵起双指轻弹数下,原本分散在脑身皮肤各处的银针,一时间接连“嗡鸣”作响甚至自针尖隐泛出青烟,李莲花微微一笑摊手似是无奈,“救人便是救己,这也是没办法呀!”
原本打了落井下石主意的,皆被东道主对李莲花的看重,以及燕惊蛰的威慑而需慎重忖度不敢轻易作出头鸟上前身试,负了伤的翻凤手,是否还如方才般剥皮割肉、狠辣无匹。
加上这,明显莫名以一个神神秘秘却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为轴心,而扎堆聚集成的奇诡组合。
老人,美人,小孩。
正是江湖上最不能招惹的三种人。
“可以啊,你居然会这弹针?大多会这手弹针之术的怎么也都是七老八十老掉牙的杏坛老头子了!”韩晋从没觉得李莲花医术会有多精妙,只当他是个脑子还算好使些的卖膏药郎中,也就勉强称之为大夫的程度。
李莲花都还没说什么,小红先白了一眼以表嫌弃,而那美髯公则是在旁捋着胡须神色如常……地盯着李莲花的手。
纤而不弱,长则有序;虽白若傅粉,却鬼斧神工。
是一双布针灸穴如行云流水的医者之手,也可以是一双剑舞四方足惊绝九州的剑客之手。
其他人,包括虎视眈眈的其余江湖人,几全程见证了纪衍殊被李莲花仅施了数针便大有好转,一时间到说不准是倒地上的那个更值钱,还是站着的这个更炙手可热。
“……”李莲花直接屏蔽掉各色审视目光,又并指为击纪衍殊的心肺处大穴。
“恶!”
伴着一口青黑浊气吐出,纪衍殊印堂青黑方褪,只唇色仍有暗沉。
“你是……?”纪衍殊头仍有些疼,却发觉体内毒素竟已被祛除大半,只额头身上几处穴位隐隐刺痛,又见这素白衣面具纹莲花之人掬着笑从容起身似有晕眩随即不可察。
“既然醒了就起来走走,利于清出余毒。”
纪衍殊捞起掉落一旁的长剑撑着站起与其人平视,上下扫视一番后还是利落一抱拳道:“神医可请告知,我所中之毒……”
“海靛青啊,就在那玉璧之内,”李莲花见纪衍殊神色不佳,又低声补充道,“余毒只能靠你自己排出,不久,也就只需月余。”
“若我没看错,神医应当与那翻凤手是同伴。”
“你没看错,她还在方才为你我护法。”
燕惊蛰听到二人提及自是回首,却实在看纪衍殊不顺眼,皱着眉又复矗立众人之前。
纪衍殊想不明白便不去想,略一理衣襟、周身气势一凛,轻功踏步直向那白同寿而去,竟不是要剁掉些许指头,倒是活脱要生截了那人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