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册无名,”女子勾断耳后面具绳带,显出一副几分愠怒、几分凌厉的英气妩媚面容,“凤凰山庄,燕惊蛰!”
“居然是隐世多年的凤凰山庄?!”中年人惊诧。
“什么山庄?没听过!”少年人疑惑。
“燕氏双侠,燕不归的求凰剑、燕自回翻凤掌,何等绝世?难得啊,这武林中竟还有人记得这二位。”老年人感叹。
而这边,互通姓名之后,战意已起之时,从容不得多一分的寒暄或沟通。
又镀上了血的五指气刃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化入华丽非常又寒光凛冽的剑招,却也始终无法彻底突破剑刃背向之处。
剑,亦然不能斩破明明只是肉体凡胎的指中刃。
“她居然报的假名字?”韩晋直接占了空下的座位,有些惊讶,随即不解,“都要姓燕,那真名假名又有什么区别呢?这除非不得是一个叫赵惊蛰一个钱乌梅,更不容易被揭穿吗?”
“这个啊,属于是比较古旧的江湖传闻了,寻常人一般不会特意去查。”李莲花还是在学医时偶然所得知。
“一甲子前,凤凰山庄的创始人也就是这燕氏双侠,为杀死当时魔教魁首应无忧双双殒命,燕自回临死前嘱托其女“凡凤凰山庄门下,行走天下皆不得以真正名姓,不得称凤凰山庄传人,违者,逐出凤凰山庄!”故而,六十年间不乏有燕姓侠客,但曾经精绝一时的掌法与剑招也再未现世。”
韩晋更是困惑:“那燕乌…惊蛰所图为何?为出个风头就被废掉武功、逐出师门?”
“那你又是为什么追到这里来呢?”
“我嘛,我当然是……”韩晋本自信满满,可却卡了壳,“这……这找着找着人不就找到这儿来了,来都来了,有热闹不凑多可惜。”
突觉得韩晋怕不是就为看热闹做得监察司之人的想法一闪而过……
“初再会时,我便心疑,七日美人醉,即便有配毒之人的解药,也不该在数日之内恢复如初,”李莲花在听到燕姓时就耳尖了几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因为传闻中燕氏一脉相传的秘传心法。”李莲花食指沾水写下四字。
《凤凰心经》。
“嚇,燕姓一家子算是跟凤凰干上了。”韩晋心想。
李莲花没有告诉韩晋的是,《凤凰心经》所谓“浴火重生”之效,是要以血脉亲人的血来泉浴。
以生我之血肉,再生吾之残躯。
“燕惊蛰自怀秘传功夫,又加同为女子,比起顾忌后来种种,自不若先得一时快意,春秋须臾间,都不过身随心至而已。”
韩晋本也是得到些蛛丝马迹,从佳人车架底混进这神神秘秘的春江花月夜,再感受到越来越多江湖人气息的时候就有些待不住了,但还是半分好奇半分义气叫他留住,在角落围观了纪衍殊在十二玉璧的显眼,被第二高台的情境惊掉了下巴,早早跟着几个同样不停留的江湖人来到了“月盈香”。
“这位小友不过二十许岁,心念却已然像个垂垂老朽,”刚刚一直闭目养神的美髯公乍然睁眼,獬纹面具之下,却是精神抖擞一对神目灼灼,声亦如崖顶老松苍劲有力,“相较之下,老夫反倒比汝还“孟浪”些许。”
李莲花便知此人内功不低,撑起笑而略一抱拳道:“某素有心疾,咳咳,这自然也经不得太多折腾,咳咳咳……”
美髯公自是注意到过李莲花此人脚步虚浮、额头冒汗,满一副身虚体弱不似习武身健之人的样子,但总叫他有种直觉,李莲花绝非从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更诓论那活四五分像……准确来说他其实连四五分都不确定是否是,他无意间刻意的牵强所想,若非他曾在那人亲自处理的一次江湖风波中几日日得见,恐绝难将二人画上一丝一毫的联系。
“铮——————”
道剑器相接的清鸣之声,燕惊蛰的剑已然被纪衍殊击碎一道缺口!剑气已铿然直入兵刃之后的躯体而去———
“刺啦!”“啪嗒!”
燕惊蛰肩膀受纪衍殊一剑,纪衍殊长剑亦然在燕惊蛰的翻凤手之下折断半个剑格。
只纪衍殊却并无取胜之后的得意,抽剑回鞘时反而眉头微皱。
“寸短寸险,你未输,我也未赢。”
“技不如人,无归他咎。”
燕惊蛰本也是存着若能以武力折服,加上凤凰山庄的分量,或可一试保全之法,却没想到纪衍殊的去而复返。
思及此,燕惊蛰几个点穴止住血,冷眼瞧着纪衍殊的目光越发不耻。
她清楚自己绝非神功盖世绝无可能胜过众人合力,也并无力挽狂澜救天下欢场女子于水火中之心,只想自己或可有起码全其性命的能力。
至于成不成的,总要试过才知道,同为女子或者说同为人,是断无可能眼睁睁地袖手旁观此等行径。
纪衍殊却很是不明白燕惊蛰对他的莫名敌意,他本也只见猎心切,想领教或者说胜过这少见的功夫;在感知到对方未有取他性命之意后也收了力,否则百招之内便可定生死,为何竟这般眼神看他?
“所以是谁胜了?”
“自然是,没有见血的一方。”
“那小子兵刃被损坏,也不好说自己完胜!”
人群中或有可以一战的但在静观其变,或有敢于一战的但却实力不济,二人一柱香内对招拆招百数,虽不曾有第三人插手,众人却也没再将注意放在美色上。
江湖之中武力至上,拥有最强的武功,最美的美色也不过唾手可得的附庸。
“二位贵客,春江花月夜,嬿婉及良时,只打打杀杀岂不煞风景?”白同寿见二人所在所为几乎隔断了格网与众人,使得这“选雀屏”一节几被腰折,却不着急心切,反倒颇有顺水推舟意味,“贵客若以为这不合心意,早说嘛!白某人这边自有十数种趣味,总有一种能叫诸位尽皆尽兴啊哈哈哈哈!”
“啪!啪!”
白同寿轻拍一二,便有佳人数名依次排出,递上数本册子,以及对应册子的箭筒。
“诸位,可将箭矢投入箭筒之中,一柱香后,以箭数为计,决定这“选雀屏”的花样!”
燕惊蛰只瞥了一眼便知那册子上的东西与原本别无二致,却在一鼓作气却力有不逮后退回原本李莲花几人座位处,而那众人见纪衍殊正袖手抱剑神游天外、燕惊蛰暂时不再多管闲事,自又心急眼热地争抢着将箭矢归属于自己看中的花样。
藏、偷、毁、抢,更甚者付诸一二点到为止的武斗,却不见笑容满面的白同寿再来劝解。
“燕兄伤在右肩,伤口虽不算深,但却蕴含剑气残留故而止血效果不佳,近来莫要再动用右臂为好。”李莲花从药箱中取出止血散,而燕惊蛰自是信得过李莲花谢过便取来敷上。
“李兄以为,该如何破局?”燕惊蛰自是记得李莲花数日对贫民百姓免费诊病的善举,又闻听师兄的几句评价,知道李莲花非寻常游医。
没想到燕惊蛰普普通通一句话,却引得三双眼睛齐刷刷盯向李莲花,正是一直低着头绞着衣角的小红、作平平无奇状实则在静观其变待时而动和明哲保身走为上计之间摇摆的韩晋,以及自浅尝辄止的试探后就继续闭目养神的美髯公。
李莲花无奈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