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朝着程染步步紧逼,一张雪白的脸上猩红的朱砂像是血一般,他这般随意冷淡又充斥着残忍的看着程染。
“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殿下,一切不过是虚妄,祝家也好,祝述也罢。”
朝权倾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便必定要遭受烈火反噬的后果。
殿下,你真当凭一个没有任何家族靠山,没有根基的祝家能够在短短的四年之中以从四品之官身升至三品要员吗?
祝家以祝述为跳板,听命于宁皇后,以殿下之血肉浇铸了他祝家的一条官运亨通的大道。
若此次不除,殿下焉知下次与祝述相见之时不是命丧之时?
程染仓皇的笑了笑,此时即便祝述不知情,也早已深陷局中。
满门之仇,她与祝述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程染犹记得祝述前去岳麓书院读书之时,隔些时日总是要送来信的,说书院的饭不好吃,他还是喜欢自己这里的云片糕,虽然有李凤章跟他抢,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好吃。
他说他又高了些,力气大了些,假以时日总会将裴昀照的那把金弓给拉开的。
可是如今,裴昀照远赴关州,未有归期。
那个漂亮的少年再也拉不动金弓了。
尖锐的鸣叫和马踏声由远及近迅速的响起,连探花服都未穿好的祝述骑着马沿街而疾行,满目慌乱在看到程染之时骤然怔住,那一瞬快极了,快到彼此只能在空气之中短暂的对视了一眼便错开来。
鬓边属于探花郎的那朵灼灼的簪花掉落在地上,摔的颤了颤沾染了灰尘,身体有的时候要比心更快一步。
程染将地上的簪花捡了起来,是一朵芙蓉。
程染看着手中的芙蓉,那日祝述从岳麓书院回来之时,耳上便簪了一朵芙蓉。
她好似还能闻到那日鬓边芙蓉的香气。
程染抬起眼眸看向三师兄,三师兄昳丽的容貌尽数倒映在她的眼中,流水逐花般在黑沉的眸子里漾开波光粼粼的水纹。
而三师兄从他的小殿下稚嫩的面容上清晰的看到了眼尾的红痕,桃花尽数颓败于此。
程染手中攥紧了这朵芙蓉,垂下了头。
这日京城内生的许多的事端,第一件事情就是那探花郎居然在骑马游街之时仓皇离开。
第二件事情就是祝尚书私通废王余孽,意欲谋反。
晋成帝当年本只是个偏僻封地的不受宠王爷,那些在京城的皇子斗的太凶了,一个接一个的都死了,跟炼蛊虫一样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只最毒的,那就是先皇最小的皇子离王。
可是先皇深知将江山交到离王手中恐不保,于是便让晋成帝清君侧,入主皇宫,除了离王登基为帝。
而十多年过去了离王的旧部依旧不死心,传言当年离王曾留下世子,这也是晋成帝心中的一根刺,在看到祝尚书私通离王旧部的证据时,气急攻心,在殿试结束之后立刻下了旨意。
而原本应该是探花郎的祝述此刻已然成为了阶下囚。
“陛下何须烦心, 如此不忠不义之人,诛九族又何妨?”
韵贵人手里拿着话本,懒懒散散的斜躺在榻上,连正眼都不曾给晋成帝一个。
他这般不冷不热的姿态,偏生晋成帝爱极喜极。
“阿韵说的对,如此之人,包藏祸心,诛之。”
话音落下,韵贵人这才收了话本,眉眼打起了两分精神,他做这般姿态一点不显女态,反倒是增了两分风流清冷的韵味。
“陛下,今日清风道长所炼的丹药还不曾服用。”
韵贵人看向一旁的小太监,那小太监胖极了,只不过这般白胖白胖的倒是生的不丑,很是讨喜。
小胖太监拿了盒子来,里面有着一颗黑黢黢的丹药。
晋成帝看向韵贵人,在韵贵人浅笑之下吃了进去。
“清风道长的药果真是有用,这些时日朕觉得身上轻了许多,耳聪目明。”
“真对陛下有用,陛下便日日吃,莫要忘记了。”
这么多年了,韵贵人还是一直停留在贵人的位份上,可是满皇宫内,即便是宁皇后也得看上他一二分的脸色,并且韵贵人有着种种特权,皇宫之内的任何规矩他都不必守着,只不过他也不能够随意的踏出游云居。
这是因为晋成帝这个老东西虽然老了点,蠢了点,但是到底是没有蠢到那种地步,韵贵人再是尤物他也是个男的,可以说满皇宫内除了侍卫,就只有皇帝跟韵贵人两个男的。
剩下的可都是貌美如何但是又空虚寂寞的妃子啊,老皇帝怕自己的妃子勾引韵贵人,也怕韵贵人腻了自己去搞自己的妃子、
你插插,他插插,这满皇宫都可以做绿帽子批发市场了。
所以晋成帝对韵贵人有求必应,但是又将他困在游云居内。
妃子的这个问题解决了,但是还有那么多宫女呢,宫女容貌也是不差的,然后还有小太监。
可以说晋成帝为了不戴绿帽子简直是操老心了。
简直是操碎了心。
去伺候韵贵人的只能是太监,而且还得是丑的,胖的的太监,就这样还要三月一换。
对此韵贵人表示:呵呵。
程染攥着那只芙蓉花回了皇成寺,在禅房内闭门不出,门窗四合的禅房透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佛手香的气味丝丝缕缕的涌了上来。
院长和三师兄站在白鹭湖旁,看着飞翔遨游的白鹭沉默,最终院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始了这场对话:
“墨淮,于殿下而言,属实是过了,更何况祝述他并不知情......”
夜将临,残炷斑驳落于天边。
三师兄看着远处横陈的天堑开口:
“仲怀,昔日之恨,殿下之仇,在经年的岁月之中,连你都要忘却了是吗?当年关州三万铁骑,七万人马尽数埋于雪山,尸首覆盖积雪,累累白骨,唯存我一人。”
“殿下为救我一命,甘愿引颈受戮,当日当时,殿下的血就溅入我眼中,我在那时便已然沾了数不清的血仇。
我剃度皈依十八载,可我早已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因殿下之血而成为了厉鬼,再也做不了这佛陀了。”
十八年的佛音冲不散他心中的仇恨,他在经年之仇中将自己困成了一只饥饿渴望仇人之血的厉鬼。
即便他面若莲花,心却如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