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染怀里揣着药从药铺走出来,个子小小的,面具奇奇怪怪,这般也多多少少的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而这其中便有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老和尚上次耍了个心眼从小怪手里死里逃生,他这个期间也没有停下来,狠狠的拐了几个女子来修炼,也不管是不是自愿的了,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有就不错了,他今日出现之时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这次是来找成珏算账的。
他的儿子有了野心了。
有了野心的鹞鹰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儿子也不好过。
老和尚正想等到傍晚就去寻自己的好儿子好好叙叙旧,这般转身的时候忽的瞥见了一个秀丽的身影。
老和尚的目光忽的幽深起来了。
芷兰面上带着淡淡的愁绪,嫩青色的裙衫衬的她更加娇嫩,今日是她们家来表哥家商量亲事的日子,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欢喜。
或许这种念头太过于阴暗,但是自从小丫家的那个阿染失踪之后,她与钟先生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她爱慕着钟先生,他那般温和,每次望着钟先生她总是会控制不住的面红心跳,她的学识不高,因此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在脑海里淡淡的浮现出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罢了。
她心头胀胀的,看着憨憨的表哥,大概是刚刚磨完豆腐,手上还有未洗干净的豆渣,黑黢黢,跟钟先生那般苍翠般的指骨截然不同。
不用比便已然落了下乘。
她突然想开口叫停面前的这一切。
她这般想着,也这般做了,只是这股气还未从口子吐出来,她便忽的没了发声的能力。
老和尚捂住了芷兰的嘴,笑的慈眉善目,面露阴鹜。
芷兰想要大叫,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程染拿完药之后将剩下的钱给了巷子口的阿婶,拜托她给煎药,一边看对方煎药,一边跟对方唠嗑。
“阿婶,你知晓小宋村吗?”
阿婶扇了扇蒲扇,抬起头来,她还是不太习惯成家郎君的这个妹妹戴着这么一张奇怪的面具,思考了一会才说道:
“知道,路口卖糖水的老李,他婆娘的表妹的侄子就是小宋村的。”
“那远吗?”
“挺远的,坐牛车都要一天呢。”
程染问了哪里能雇到牛车之后便回去了,成珏的这伤势瞧着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她却是等不了了,她要赶紧回去跟钟离明培养好感度,演一场她一个人的爱恨情仇。
至于成珏,程染给留了个条,大概的意识就是你已经是我的狗了,但是目前你太弱鸡了,努力把自己搞厉害一点,然后再来跟我混,勿念。
程染坐上牛车之前,给小丫带了个糖人,小丫说自己喜欢仙女,那种衣玦飘飘的仙女,不过奈何画糖人的能力有限,程染就让对方画了一个类似侍女那样的糖人。
黄昏跌落,虫鸣半晌,程染躺在牛车上仰望着夜里的星星,现实生活中她是一个六百多度的近视眼,偏生还不太爱戴眼镜,所以在她的印象里,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星空从来都是一片模糊的星动,如此这般清晰倒算是头一遭。
“娃儿你一个赶路也不怕。”
大爷赶着牛车一个人寂寞,便拉着程染开始唠嗑。
即便是大爷看不到,程染还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不怕。”
其实有的时候也是怕的,只不过那种怕严格意义上来说应当是恐惧与痛苦,那些灰暗的记忆总是逃不开那样的一个夜。
而今夜星子弥漫,她便想到了那漆黑的夜里,少年的眼眸如同这星子一般。
之后大爷又不停的问着一些异常熟悉的话。
“几岁了?家里放心你一个来镇上?”
“定亲了吗?”
“我孙子比你小一些,天天吵着要吃糖葫芦,你这糖人也是给弟弟妹妹买的吧?”
程染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因着这一路上也算不得安生。
牛车并不是直接将程染送到村子门口,而是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段路程染有些熟悉,是二壮将自己背回来的那条路。
程染跟大爷道了别,提着糖人,映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这条小道回去。
郁郁葱葱的枝桠被风吹的簌簌而响,树影绰绰好似人影摇曳。
程染举着糖人踏进了村口,只见火光冲天。
不详。
程染冲了进去,遍地尸骸之中,血腥味与燃烧的烟雾混在一起构成了焦灼难为的气味。
火光在皮肉上猛烈又凶残,吞噬了这个她熟悉 的地方。
芷兰手里举着火把,怔怔的望着程染,然后倏地笑了起来。
“你来了。”
“阿染姑娘,你来了。”
芷兰嫩绿色的裙衫染了斑斑血迹,这般好似枯竹被一点一滴的蚕食了一般。
火光映照在程染苍白的面具上,那两坨艳丽的腮红也透着冷冰冰的血腥味。
程染看到地上的尸骸,栓子那张欠揍的脸上满身愕然,大抵是不敢置信所以在最后一刻也只能在脸上留下这么一个滑稽的表情来。
程染将目光移在芷兰的身上,望见她举着火把的手腕上缠着一段粉色的丝绦,尾端的粉色桃花被映的鲜红起来。
往事浮光掠影,程染陡然之间怔在原地,那些被刻意淡忘的记忆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好似也有那么一个小姑娘,叫什么程染不记得了。
芷兰举着火把缓步而来,粉玉桃花在程染的眼前不住的摇曳。
“小丫呢?”
程染平静的开口。
“死了。”
芷兰笑着,温柔的眉眼满是多情。
“只有你了,阿染姑娘,就差你一个人了。”
“钟离明在哪?”
程染已然无法正确的思考了,她当觉得这全天下都是洪水猛兽,都泛着深不见底的血光,而钟离明的身边也必定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他是佛子,他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发生?
她无法想象。
“钟先生......”
芷兰歪了歪头,好似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笑的更加娇媚。
“是钟先生叫我这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