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硬生生卡了壳,嘴巴都没有合上,他看了看被串成糖葫芦的突厥将领们,又看了看程染,这般来回看了几次,他才是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那卡什将军......死了???
圆圆也愣在了当场,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程染看向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全身人,黑压压的一片,不时的看到胳膊腿乱飞,血肉模糊,横尸当场,甚至还有头颅猛的被割了下来。
那动脉的血噌的便飚了起来。
程染闭上眼睛,身形摇摇欲坠,她从来都是一个怂货,没有什么胆气,没有什么义薄云天的勇气,但她知道无论一个人多么窝囊,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圆圆......”她有气无力的开口。
圆圆回过神来走到程染的身旁,这三床弓弩威力巨大,需要六人合力才能拉至满月形态。
可是、可是公子一只手就拉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扶着我,我有些晕血。”
程染没出息的脚软,扯着圆圆的手臂,这才勉强站住了身形。
程染是真的怕,她一个死宅,和谐社会长大的孩子,虽然经历过一些不幸,但她还是安安稳稳,遵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长大了,杀人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太难了。
她浑身颤抖着,却还是站在了三床弓弩面前。
程染深吸了一口气,惨白没有血色面庞似是要比寒冬夜雪还要白上几分,胭脂色的唇瓣被她咬出了一个明显的齿印,这般便是更加艳色了,极致的颜色冲击下,像极了跌落凡尘的罪人仙子。
“还有哪个是难对付的?”
小兵怔了半晌才意识到程染在问自己。
卡什将军死了,那么就是副将顶上,可是副将也被您给串了糖葫芦,那接下来便是对方的参将了。
小兵伸出因为激动有些颤抖的手指着对面一个毛发极为旺盛的突厥人,说道:
“就是那个手里拿着蓝色手柄弯刀的,头上......”
小兵的目光落在那突厥人身上,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陨星般的箭矢轰然而至!
话语戛然而止。
那挥着弯刀取人首级的突厥人弯刀还未落下,还保持的挥在半空中的姿势,便被那箭矢猛的穿过,冲击力大到他魁梧的身体猛的被带了起来。
然而并没有结束,他身后的几位小将领齐齐被这箭矢穿过!
猩红的血迹覆盖了箭矢,在突厥人的身上留下了死亡的气息,那胸口不断喷涌的鲜血,好似轰然炸开的烟火般,又似十殿阎罗里盛开的荼蘼的彼岸花。
奋战的战士们猛的看向那城墙之上,只见少年并未着战甲,而是一身灰色的长袍,他好似是极为怕冷一般,披着黑色的大氅,偏生一张面庞雪白如玉,眼尾一抹红痕乱了这厮杀满天的 战场。
小兵那指着的手臂颤抖着,连瞳孔都震动不已,他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般怔了许久。
圆圆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这是她的公子吗?
圆圆不由的看向程染,却只见程染半阖着眼眸,一张面色惨白到失了颜色,指尖冰凉到令人心惊,似乎是察觉到了圆圆的目光,程染轻抬眼眸看过去。
浑润的瞳仁隐隐有着潋滟的水光,胭脂色的唇瓣轻启:
“圆圆,我怕......”
圆圆: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小兵:?????????
天哪,二王爷带来的程公子,一个人拉了三床弓弩,两箭将突厥的将军给屠了个干净,然后他居然说怕??!
他在怕什么???!
该怕的是那狗突厥人吧?!
不过,程公子看起来真的好怕啊,都要哭了。
突厥人的将领一下子死了个干干净净,嘉兴的士兵士气大振,他们猛的对着对方砍去,直到把对方砍的怕了,怯了,群龙无首的突厥人竟是开始四散溃逃。
周悍只来得看了一眼程染那雪白的脖颈,浓重的黑色大氅遮住了少年的眉眼,他此刻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亢奋。
他所认识的程然,聪明,冷漠,趋利避害,永远清醒,却也永远看不清。
他像是那金丝笼里高傲的翼鸟,漂亮,让人望而生怯的漂亮。
可是,就是那个柔弱漂亮的少年,两箭将那突厥将领给屠了个干净。
周悍喉咙动了动,心头的震荡似乎随着这即将喷涌出来的情感而抑制不住。
那不是金丝笼里的鸟雀,而是孤傲冷漠的凶兽。
而被周悍认为是凶兽的程染,正靠在圆圆身上,因为她腿软了。
“你去跟突厥人传令,阿木尔的人头我程然要了。”
小兵听后,忽的对着程染行了大礼,这才退了出去高声大喊:
“突厥狗贼听着,你们阿木尔王子的人头,我们嘉兴的骁骑将军程然要了!”
“让阿木尔速来受死!”
如山如海的高声欢呼着:
“阿木尔速来受死!”
程染阖上眼眸,脑海中浮现小梨子那粉色的裙角。
小梨子,你穿粉色真的很好看。
很抱歉没有亲口对你说。
而此刻的大帐内,魏敬恒听着传来的消息,猛的失手将身旁的砚台扫在了地上,而正在执笔写战报的梁锦桢停住了手,那墨点便在泛黄的纸张上晕染开来。
“你说,卡什死了?”一旁的副将不敢置信的问道。
小兵眼眸亮晶晶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因为激动而双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索性他连说带比划的开口:
“程公子,他就一只手那么一拉,那弓弩就拉开了,然后卡什就被穿胸射死了。”
“程公子,他就那么轻轻一拉,就、人就死了!”
“不止是卡什,连带着六名将领,都跟串糖葫芦一样,被程公子给串了,不对,被射死了!”
大帐内俱是一静,这死寂一般的沉静中,小兵激动的喘气声越发明显。
副将一脸不敢置信的,他怔了好久,甚至怀疑这个小兵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方才他拿枪去吓唬那程公子,他明明吓的腿都站不住,分明一个软脚虾,怎么可能拉的动三床弓弩,还杀了卡什?!
痴人说梦。
反倒是梁锦桢忽的笑了起来,他这笑的情绪太多,清冽的嗓音笑到最后带着一丝惊喜和释然。
“那程公子之后呢?”梁锦桢心里忽的急迫起来。
小兵忽的不开口了,最后还是因为受不住梁锦桢眼神的威压才支支吾吾的开口说:
“程公子说他害怕......”
梁锦桢的笑忽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