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治州在林毅然出勤回来之后,将他找了过来,交代了让他去接触嘉禾的任务。
这对于林毅然来讲那就是打瞌睡就来枕头啊。
他立刻就把这个任务给应了下来,很快啊!
林毅然他提着准备好的礼物,也就是那个验光镜片箱就往内务科去了。
话说那天的嘉禾在用完早膳后就头也不回的闷在了办公室里,先甭管工作,他之前从地上抠了块石英砂岩,现在每天最要紧的工作就是磨他的玻璃镜片。
他在那儿磨着镜片呢,冷不丁从房门外传来“笃、笃、笃”的几下敲门声。
嘉禾听见这声音立刻把工具收了起来,摸鱼归摸鱼,还是不能明着摸的。
“请问,有人吗?”
来人的声音让嘉禾有一种熟悉感。
“在呢,请进罢。”
林毅然推门而入,嘉禾一见是老熟人啊,瞬间乐了,但随后立刻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走到林毅然身后把门给阖上了。
他下意识以为林毅然是专门来找他的,也顾不上别的了,责怪道:“我之前不是让你到这儿之后不要随便来找我吗?
这种年岁,某些关系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林毅然乐呵呵地把那箱镜片放到了书桌上,“没有随便来找你哈,我这是受人之托来和你谈事情的。”
嘉禾作为一个老近视人,眼镜店这地方嘉禾他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都,即使眼前糊了层马赛克,他也是知道桌上这玩意是什么来头。林毅然他又不近视,这箱子估计就是给他的。
无功不受禄,再加上他那句“受人之托和你谈事儿”的话,刚刚是老友相逢倍相喜的嘉禾是立刻警惕起来了。
尽管嘉禾很缺一副近视眼镜儿,但他还是假装没有注意到桌上的东西,问林毅然说:“谁啊?最近我记得好像没啥事儿吧?”
“也没啥事儿,龙治州干事托我给你带句话。”
“啥话呀?”嘉禾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以为龙治州是已经掌握到了他自个敷衍了事的证据了。
“没啥事儿,他说希望你加大力度,他想要你尽量再整几个大活儿去刁难一下内务科的人。”
林毅然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拿起桌上嘉禾的杯子就喝,抿了一口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说好不好玩?这些人有事儿不想着自己上,把人推出去当炮灰。”
嘉禾眼见得貌似应该自己暂时是没有麻烦了,也就放松了下来。
“你打开那个箱子看看,送给你的。”
照着林毅然的要求,嘉禾打开了这个箱子,果是如其先前所料,里头一排排验光镜片儿整齐排列。
嘉禾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自从来到这个避难所后一直是“单机模式”啥事儿他都不知道,压根就没有想过找林毅然,就算他想找也找不到。
因此,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与他再次重逢,也就没有准备什么东西。
话又说回来,嘉禾这种社恐自闭症儿童也不会送礼。
这会儿他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简单寒暄了一下现状。
话说那是林毅然同嘉禾分别之后直接就去找了一支机动队投奔去了,同时也受到了那些登记处人员的刁难。
林毅然也同样利用自己的胡说八道再加上三类人员的身份摆脱了刁难。
但不同的是,林毅然他不近视,而且他一米八九的大高个儿,二百多斤的体重,又高又壮。
而且虽然是民办,但好歹也是个本科的学历水平。
在这种末世背景之下,人员状况鱼龙混杂的避难所。也算是那种能文能武,长相十分英俊的类型吧。
这混了小一个月,居然就混成了龙治州的第二小队第三组的组长了。
嘉禾对于林毅然如此之顺利是保持着祝贺与赞扬的态度的。但是,他的心里也是稍稍有点苦涩。
像林毅然这种人方才适合走向人群。而他自己,恐怕最好的归宿就是走向村野,独自一人生活下去。
怀以这种复杂的心情,嘉禾送别了林毅然。讲真,在林毅然出门的那一刻,嘉禾便就已经准备好今以后不再主动联系他了。
在他的心里,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能安然无恙相处三个月才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
在处理完了11月27日的那一堆报表后,嘉禾也就是兀自在办公室里面摸鱼,他突然有一些迷茫,不知道干什么好了,他首先是不知道这种闲散的日子能混到什么时候。
其次,现在闲下来了,没有学习压力,暂时没有生存压力,甚至没有现在连饭菜都不需要自己做,但是他就是感到有些空虚。
周边的人仿佛都和丧尸一样,没有一个能同他交流的。
下午,嘉禾借口身体不舒服,他找了堆由头跑出去乱晃了。
整个马陵山小镇被一堵围墙环绕,类似于内务科、行动科、医务科、主计科等部门在其中分散布置。
嘉禾四处闲逛,逐渐逛到了主计科的附近。他猛然发现,这附近居然有一间小小的图书馆。
他直接是推门而入,迎面看见一个人坐在旁边自助使用的桌子上,正在翻阅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嘉禾走上前去,坐在了那个人的身边,轻声询问道:“这里的这个阅览室是公用资产还是仅限主计科内部人员使用的?”
那人正是主计科的联络员谢雄,原本乡镇上的人员文化水平就不高,这阅览室就很少有人来,自从末世以来,来这儿看书的人就更少了。
因此,谢雄对于这么一个在图书馆打扰他看书的人还是愿意搭理一下的,他就详细地回答道:“这里原本就是这边马岭山镇社区上公用的阅览室,后来在末世爆发之后保留下来了。
因此,这个并不是主计科的私产,所有人员均可以使用。”
嘉禾走到了另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随手找了本书看,直接就是从架子上取下一本《狂人日记》,嘉禾打开书,翻了几下感觉特别无聊,就又放回了书架去。
然后他又取下了一本,朝着书脊上的书名一看,上面写着《西方的没落》,嘉禾这次连翻都没翻,一下子就给放回去了。
一连好几本书,嘉禾都是这么干的。
一旁的谢雄原本还不在意,奈何嘉禾拿书放书过于频繁,给他弄的不耐烦了。
于是谢雄便摆出一副先辈的模样,其实他本身也还是就是先辈。教训嘉禾道:“看书就静下心来好好看,不要搞的这么聒噪。”
嘉禾倒是也不恼,他打了个哈欠,就回复谢雄了一句:“这些书要么是我已经看过的,要么就是没有必要看,也就是那种看着没用的,我肯定一拿就给他放回去啊!”
这句话倒是给谢雄整不会了,他就指着嘉禾目前捧在手里,正准备放回暑假的那本《置身事内》,说道:“你是认为你比那些个教授的见解都要高明吗?认为这本书看着没用。
还是你已经看过了?”
“我没看过,但是我认为在目前的背景下你去看那些关于土地财政的理论是没有现实基础的。”嘉禾一面继续着自己手里的动作,一面回答谢雄道。
谢雄又指着之前嘉禾摆回去的那本《阿Q正传》问道:“那对于这本书你是看过了,还是认为自己的见解高于树人先生?”
“您这句话的后半段,我估计就是穷尽全世界的作家也没有自认为自己作品的深刻性高于树人先生的。
我不看这本书的主要原因单纯是我早就看过了,不想再多看了。”
谢雄看乐子似的望向嘉禾,他先前是镇子里中学的语文教员,见多了这种自认为自己什么都懂的学生。
于是就作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问嘉禾道:“你既然说你已经拜读过树人先生的这本作品。
那末能不能请你分析一下文章后面那些个‘穿白盔甲的人’的作用与意向。”
嘉禾一听见这个问题,一开始也是直接耿直的回复:“我记得那些穿白盔白甲的人,就是伪装成进步人士的打劫钱老太爷的家,然后嫁祸给阿Q的人……”
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就被谢雄打断了,他冷哼道:“我看你就是眼高手低,说起来什么都会,目中无人,实际上压根干不成什么事情。
说起来你都看过那些书,结果问起来就是一堆错误,把赵老太爷说成钱老太爷……”
嘉禾好似没听见似的,继续翻找着书本。
只能说嘉禾的情商确实低,看见人都这样子了依旧是我行我素。
这样子没有礼貌的行为瞬间给谢雄给整恼火了。
嘉禾这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急头白脸的谢雄,噗嗤一声乐了。
谢雄只觉得莫名其妙。
此时的嘉禾冷不丁来了一句:“我感觉你这样子倒是有点像我们学校那个教我们现代文学的长的特别像李田所的sb老师。”
同为老师这个职业的谢雄更是给嘉禾这无心的一句话给呆住了:“从小你的父母没有教你一句话叫做尊重师长吗?啊!
人家老师教书育人你还在背后骂他!有没有良心?!”
嘉禾反倒委屈了,“我也不想骂他啊!如果他不扣我平时分的话……
可是他逼着我们那些晦涩的作品,上课只要提问的时候答错了或者说答不出来,那末平时分就扣一半呢!”
“该!谁让你不好好完成人家老师布置的任务的?”
嘉禾此时小声又来了一句:“所以我才说你的性格像我们的那个sb老师。”
“……”,谢雄给嘉禾气到没话说了大口喘着粗气。
嘉禾此时却又补充道:“《西游记》、《水浒传》是传世经典,但是我们看他们需要把每个字都记住吗?
我看未必吧,现在人家都说的是什么‘三打白骨精’但是白骨精这个词在原著里出现过吗?
甚至‘尸魔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这么一回的篇目都仅仅是为了给黄袍怪这么一个单元作铺垫。
那岂不是说,后头那些改编《西游记》的人,都是背离了作者的本意的?
我看未必吧,我们看此回章目,对于我们绝大多数人就只要了解孙悟空的勇敢、机敏,唐僧的懦弱、昏庸,八戒从中拱火……诸如此类的大致即可。”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阿Q正传》你去纠结那个假洋鬼子是钱家的人还是赵家的人,被白盔甲的人抢劫的是钱家还是赵家,白盔甲是谁干什么呢?
你只需要从阿Q身上找出他悲惨的缘故,他的自暴、自弃与自贱,他的‘精神胜利法’,以及造成他这么个样子最主要的社会原因便可以了。
又何必纠结赵家还是钱家呢?我认为只要知道他们都是封建地主阶级势力的代表就行了。”
谢雄听完他这段话之后那是颇感不爽,“诡辩!荒谬!不学无术!”
嘉禾对于谢雄这么一个态度是一笑而过的,毕竟谢雄扣不了他的平时分,也没办法让他罚抄,就直接就回怼了上去:“我这人也同样是擅长阿Q的所谓精神胜利法的。
我本身就是认同您方才对我的类似诸如眼高手低、目中无人、一事无成、诡辩、荒谬、不学无术之类的评价,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但我在心里只会认为是您是个思想迂腐、观念守旧、印象刻板、行为保守的人。”
随后,他把刚才抽出来的一本他认为又看的书抓在手上,正准备从谢雄的面前扬长而过。
却发现谢雄的面前正好放了本高老头,谢雄已经看了一半,在书旁边还有个小笔记本,看起来是他用以记录思想的。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各种晦涩的外国的人名以及地名。
嘉禾没有估计谢雄的脸色,外头看了一眼,大抵是什么拉斯蒂涅、雷斯托伯爵夫人、沁根太太之类,后面还写了其人物介绍之类的。
“这本书是小学的时候我的爸爸买给我看的,现在别说这些闲杂人物,我现在都不记得高老头俩女儿叫啥名儿了。
但是我只记得这高老头俩女儿的爱几乎是无微不至的,但最后结局却不好。”
说罢,嘉禾便是扬长而去。
谢雄看着嘉禾的背影渐行渐远,此时的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