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成一离开,时府门前就又聚了一堆人,对着他刚说的诗指指点点。
“庸俗!”
同样看到诗的毕捷不禁大骂。
他被时孝廉批了一顿后,在好友面前都抬不了头,这才几时,镇上就传他坏话。
对于王化成这不堪入目的诗,毕捷当然要狠批一顿,来抬抬自己的地位。
不过,他这般作态在众人眼中还是不讨好。试问,谁活着不用追逐这些庸俗的身外之物?
毕捷的名声是彻底坏透了,但他太自以为是,把错误全推给了别人。
王化成的那首诗在书生们中传开了,当然,是私底下传开了。
没人敢在王化成面前转悠。
乔年和顾浮锦相见恨晚,只是两家都不富裕,平常都是商量着一起讨生活。
但顾浮锦比他要圆润,和很多人都有点交情,所以都救济点,生活倒是比乔年好些。
这日,顾浮锦又来找乔年探讨同行诗文。
“这云兄写的诗太过直白,一点都不含蓄,看着索然无味。”
顾浮锦一哽,将诗文收走,折叠起来收好。
“乔弟,你还是这般耿直啊!”
顾浮锦并无埋怨之意,只是颇有些感慨。
“我将远去白城谋求个教书先生,待安顿好之后,再行接回妻女。希望在此期间乔弟能帮忙照料。”
“自然。”
乔年爽快的答应了。
“那就多谢了。”
了一桩心事,顾浮锦心头舒缓。
“对了。你可知时孝廉家赋诗招亲的事?”
乔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此并不知晓。顾浮锦一看就知道乔年不在乎,可有些事不是说不能就不能的。
“乔弟,你年纪不小了,人道是‘成家立业’可你看看,现在一个都没做成。”
顾浮锦规劝着,不希望乔年以后后悔。
“你少年就声名远播,及冠至今,哪一个不是成了家?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既可以堵住别人的嘴,又能成家娶了美娇娘。何乐而不为呢?”
顾浮锦谆谆诱导,他看事透彻,早些年也同乔年一样死犟,吃了不少亏。但他比乔年好在懂得撞南墙就回头。
本意是想让乔年攀上时孝廉,以后他事业也不愁了。更何况乔年是真的才华横溢,他要是参加,定不会太差。
乔年总觉得顾浮锦说话怪怪,但他劝的确实没错。
自从好友县令死在任上,自己变卖家产让他的一家老小接回来之后,家里就入不敷出了。幸好只有他一个人,再怎么穷,受苦的只有自己。
乔年不听别人的话可以,但顾浮锦的话常常是有些道理,他也能听进去。
“听你的,顾兄,找时间我就去看看。”
顾浮锦满意的点点头,两人又就着时府门前的诗文探讨起来。
日落黄昏后,顾浮锦就离开了,他家还有妻女,像这样闲散的时间其实不多。
只是没想到,乔年还无聊的站在自家院子里赏野花,就有人跌跌撞撞跑进院子。
乔年看着气喘吁吁的不速之客,并未怪罪他的无礼,想着待人短暂休息一下再说。
那年轻小伙却憋红了脸,眼里满是恐惧。
“乔、乔年,顾浮锦他、他死了!”
“什么?”
乔年一惊,连忙走上去急切的询问。
“怎么回事?莫不是骗我?”
“骗你干什么?乔年,你快去看看吧!”
左右是走这一遭让人心安。
两人来到不远的一处荷塘,顾浮锦浑身湿透,体肤浮白,显然是泡了许久的水。
乔年惊得连连后退,不可置信的看着了无生息的顾浮锦,很难想象这人刚还同他一起说笑。
“落水而死!”
这处荷塘本是公家地,因地势较高,有些割裂感,就不怎么用。
有富商买下来想造个风景区好闲来请些文人雅士聚会,这荷塘就是一处风景。
但荷塘施工完了,富商却没了再建的心思,日子久了也就积了水。
水多深,没人测过,距离不算宽的路又很近,谁知道向来细心,对路又熟悉的顾浮锦会落水呢?
“乔年,还是托人准备丧事吧!”
乔年悲痛欲绝,小伙子看了也很悲伤,但是这也怪不了别人,只能说天命如此了。
乔年谢过小伙后,就背着顾浮锦到顾家。
妻女早早就站在破落的院门眺望。
眼见着天黑了,回来的是乔年,顾娘子心里陡然生出一抹不安。
乔年走到顾娘子面前,语气沉重,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什么?说顾兄在回来的路上掉河里死了?
但人就在面前了,就算不说,顾娘子也知道了。
那双纤细的秀手扶上顾浮锦的尸体泪水顿时落下,泣涕涟涟。
女儿还小,不懂事的拽着顾浮锦潮湿的衣角,嚷嚷着要爹爹抱。
顾浮锦多年前肯撞南墙回头,也是因着娘子。怕娘子吃苦,才肯厚着脸皮求人。就算再怎么被侮辱,也不肯自家娘子受苦。
家里虽然破败,过得最拮据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向来宠着她的丈夫去世了,这对两个姑娘来说,确实是噩耗了。
顾娘子抹了把泪,抽噎不止。
“哪能想到,这人刚还说着谋了个好差事呢!怎么转眼就……”
乔年沉默不语,自己送走一个好友不久,就又有好友离世,眼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开,他深深愧疚。
“顾嫂子,以后我就替顾兄接济你们。一老一小,您怕是忙不过来。”
顾娘子没有拒绝,她感谢着乔年,但她也知道乔家什么都没有。
怎么救济?
给顾浮锦办丧事的钱,乔年用店家给的一部分,只能简陋的将人下葬。
乔年忧愁的在大街上闲逛,想看看有没有那家商铺需要伙计。
被接连拒绝后,乔年茫然的一直走。
“哎!乔年啊!你也来写诗?”
卖纸的老人关切的询问,乔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时府门口前。
乔年回绝了老人的话,但,很快就有许多老少乡里劝他。
“时家招婿,写诗被连城姑娘看中,以后就不愁餐风露宿了。”
“乔兄,你那么有才华,何不上前赋诗一首?”
“反正时老爷也说了,不论家事,只论才华。万一你就被选中了。”
乡亲们都知道乔年家拮据的状况,别看乔年是个读书人,除了在诗上傲气,平时对待乡里都很亲近,大忙小忙也帮了不少。
乔年听着大伙七嘴八舌的劝他,他不抱什么希望,但又拗不过大伙,只好接过纸笔,上前观摩那副《倦绣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