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韩暨,李勇在酒舍前堂寻得李尚,便对李尚说道:
“父亲,我欲在这南阳城中购置一处宅子,无需多大,如果实在银钱紧张,赁得一处宅院也行。”
李尚听李勇这么说,不禁笑道:
“为父此前也有意在这南阳郡城购置宅院,只是我儿又因何事,竟也有此念想?”
李勇也不隐瞒,将黄忠为了表示感谢,说要传授武艺的事情,告诉了李尚。只是这韩暨之事,却是只字未提。
李尚想了想,说晚些可以带李勇他们兄弟几人逛逛南阳郡城,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院。
李勇闻言,自是知道,李尚已经同意了。却也没有着急高兴,而是继续说道:
“父亲,可否准孩儿前往堵阳一趟,孩儿与人有约。只是……,只是此事缘由,却是不便说与父亲,还请父亲谅解。”
李尚这次却是没有答应。这倒也没出乎李勇预料,从复阳到南阳郡都是父亲和家丁护卫都在的情况下,自己软磨硬泡换来的机会,果然年岁太小,家长不放心才是合理的。可是,李勇很纠结呀:
说实话,他这一世才十二岁,自然是没杀过人的;21世纪那会儿倒是三十好几了,可也只杀过鱼宰过鸡。这即便是谋划妥当、诛杀恶人,可那也是杀人呐,何况对方还随时有四五个随行护卫。
可这韩暨,祖父和父亲都做过太守,有此家世,想来韩暨的才学,当是不会差的;而且,能蛰伏隐忍图谋复仇,这份心智,自然也是上佳;能查人颜色,选择出合适且可信之人,这份识人之明,亦是极好的;在听到自己有意助他复仇时,能快速针对己方情况,做出谋划,这份谋略也不会差了;最后,见自己询问清楚情况,却没立即答应时,还能如实相告刺杀对方的风险和难处,且不纠缠或者埋怨自己没有立即答应。
如此,有才学、能隐忍、懂识人、有智谋、还内心坦荡的至孝之人,即便不是时代最顶尖那一小撮,应当也相去不远才是。如此人才,自己怎能就此错过?可若假手黄忠,先不说这兵曹史的身份会不会有诸多顾虑,单单是韩暨这份诚挚之心,自己也不应随意假手他人的。
“还是跟着父亲,先把宅院的事情落实了吧。这杀人之事,还得细细思量,急也急不来。”
没过多一会儿,李勇三位哥哥也回到酒舍,众人叫了些吃食,匆匆饭毕,李尚便带着四个儿子,去城内闲逛去了。
草药买卖的事情,已经顺利处理完毕,李尚心情也是不错。打算先带着四个儿子逛逛,给他们各自购置一件他们喜欢的物什。考虑到回复阳县路途并不算近,携带太多五铢钱,实在不便,李尚将售卖草药的银钱已经大多折算为马蹄金,随身带在身上了。
李勇兄弟四人,听到父亲愿意给他们每人购买一件喜欢的物什,都是高兴坏了,大家条件反射就带着李尚向往大牲畜市场那边走。
这年头,老百姓们使用的货币,都是以五铢钱为主,五铢钱是全国统一使用的官方发行货币。极少数情况下,会用马蹄金做交易货币,比如购置宝马良驹这种高价值物什。
马蹄金并不是主流货币,一般是帝王赏赐、馈赠,或者是像这种大额交易以及域外交往,为主要使用场景,因官方铸造为马蹄形状,标准的每个为一斤(汉代的一斤,是现代的250克),所以,上流社会或者大宗交易,大多喜欢使用马蹄金。
而银两,在汉朝也还不是通用货币,只能算作是高价值货物,如同玉器,日常是不做交易使用,只是在特殊情况下,用作以物易物的场景发生。特别是,因银两没有官方铸造,无论是成色、称重,都有很大差别,需要交易双方自行协商确定,使用颇为不便。
李勇边想边走,一行人已经来到大牲畜交易市场了,李尚看四个孩子目标明确,出了酒舍径直往这边走,就知道,今天估计是要大出血了。
在汉朝,马匹的价格还是非常贵的,但整体还是市场需求与供应量对马匹的价格影响最大。特别是在光和四年,汉灵帝征调郡国马匹设立騄骥厩丞之后,又暴涨了;再到黄巾起义之后,天下大乱,诸侯割据,马匹已经不是普通老百姓,甚至将官买得起的天价了。
现在,一匹驽马的价格在万钱左右,是一头牛价的三四倍,是普通士兵20个月的工资,是百石小吏10个月的工资,而普通士兵要想混到百石军官级别,至少需要抢到两个官方认定的人头。
这还只是一般档次的马匹。
档次相对较高的中马,也就是官方战马,一匹价值两三万钱,是普通士兵三四年的工资。而且,因为近年边塞战争频发、内部时有蛮族叛乱,马匹损失较大,优质雄马价格已经飙升到五万钱,优质雌马价格也飞涨到四万钱。
南阳粮食产量还算富足,粱米(优质小米)一石150钱,黍米(黄米)一石100钱,大麦、粟米、谷一石60钱到80钱不等。一石粮食差不多足够一个成年人吃一个月。马价之巨,可见一斑。
李家经营草药买卖,到现在也就两匹中马,三匹驽马。李尚也想补充一下马匹,所以倒也不介意,跟着四个孩儿细细看了起来。
南阳地处汉水,属于长江最大支流,江河交错,马匹的市场需求不如北方高,不过南方不产马,所以,整体马价倒是合乎平常。这大牲畜市场主要售卖有牛、马、驴、骡子这些,场中马匹的数量并不多,良马更是少之又少。
李尚今次这趟买卖,因为攒了不少名贵草药,收获颇丰,所以甚是大方。只是与几个孩儿约定,如若李尚需要征用他们的马匹,孩子们的马匹需要无条件上交,当然,使用完后,是会归还他们的。
四兄弟自是满口答应,哪有半点不允。
李家毕竟是以武传家,四个儿子也都从小习武,李尚也指望着几个孩儿能重耀李氏荣光,原本是打算购置驽马即可的,想了想,最后,还是咬牙决定买中马。
李智最先下场挑选,奈何并不懂马,只觉其中一匹前胸有一片白色,全黑皆为黑色,看起来也确有几分神骏的马匹。李尚也帮着瞧了瞧,觉得确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下来。
见此情景,其他三个弟弟就跟油锅里溅水,亢奋得跟炸锅了一样。
只是,这次他们选的马,却差了些,李尚便一一给孩儿们介绍相马,李尚虽不精此道,却也能大体分出好坏,几个孩儿听完也是感觉获益良多,便依着父亲另外重新挑选了两匹马。
最后只有李勇还没选定马匹了,正在犹豫间,忽见街巷尽头,似是有人围观什么东西,李勇以为是有宝马良驹现世,赶忙跑过去想见识一番。
李勇借着自己个子小,但力气大的优势,两三下就挤进人群中央。
看到的,却是“卖身葬母”这种在21世纪古装电视剧里面,出场率为99%的经典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