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僵硬了一下，眉间闪过迟疑，好片刻没答话。
“璟逸？”萧璃握住他的手腕，追问。
“王兄……”萧延眼眸不自然移开，“为弟可否见一见宁嬷嬷？”
“你见嬷嬷做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萧璃双目通红，真相就在眼前，王弟却不开口了。
心里像有万只蚂蚁在撕咬，沸腾而焦急。
“王兄，我也只是探查到了一二。其中些事，要问过嬷嬷之后，才能确定下来，同你讲。”萧延咬牙道：“我不能贸然同你讲没边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萧璃愣了会，后退两步，“她在侧屋，我带你去。”
侧屋，烛火点燃了许久，传出几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直到萧延从里面走出来，宁嬷嬷神色黯淡的跟在他身后。
到了萧璃跟前，萧延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满是纠结与不安。
而宁嬷嬷望着两人欲言又止，低头踱步，最终转过身去。
“你们究竟要说什么？”萧璃再也忍不住，“到底有什么我不能知道？”
“这些年，我的心结不过是这件事，为何你们一个个，明明得知真相，却不告诉我？”
“我什么不知道，如何洗刷冤屈？”
院中落叶吹动，死寂了许久。
萧延看着萧璃道：“王兄，我接下来要同你讲的这些话，你做好心理准备。”他踌躇了一下，“哥哥，听嬷嬷说，你如今身体不是太稳定，不若……”
看来是确定了，原因还很严重。
萧璃沉吟片刻，“跟我到密室来，今日，你务必把事情说清楚。”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萧延自知躲不过，哑声道：“王兄，六年前你在军营时。大都有高官密奏，你血统有异，不是父王的亲生子……”
“你说什么？”萧璃打断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指节发白，千想万想，没料到是个结果。
“是谁？谁用这种事污蔑我？！”再压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掌拍在桌案上，“父王就这么信了？”
怎么回事？
若不是萧延说，他断然不信！他是王太子，自小能感受到父王的爱和器重，那不是假的！
父王怎么听信这种无稽之谈，覆灭东宫，将他打入地狱？
他无数次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明招数，让父王问也没问就将他下狱。
没想到是这样荒唐的一句话！一句话，便能覆灭几百条人命，此更让他为东宫的人感到痛心！
“王兄，你冷静些！”萧延按住他出血的手，声音微颤，“哥哥，父王当然没信，可后来……后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那些人没放弃，密奏不断，引出多年前，宸妃娘娘有孕那个时候，刚好是去雪山朝圣的日子。父王带了重兵出行，一行人熙熙攘攘，其中就有宸妃娘娘的青梅竹马——沈焰将军。”
“沈、焰？”萧璃一字一顿，却冷静了下来。
沈焰他见过，他生的十分俊秀，甚至有些女相，作战勇猛异常。
每每宫宴，那个不苟言笑的秀气将军只要在大都附近，都会赶来。宴席上，他对自己极好，还抱自己在腿上玩耍过。
其他王子，都没这个待遇。
但萧璃不觉得自己是沈焰的儿子。也许有心人就是看到了这一幕，才大做文章。
“他们污蔑我母妃与沈焰有染，我是沈焰的儿子？可有证据？父王是怎么查的？”
萧延正色道：“你还记得你在军营受伤那次吗？是父王派人做的，他的目的，是取你的心头血，来滴血验亲。”
“……结果呢？”萧璃喉咙发干，心知结果不言而喻。
萧延叹了声低下头，“哥哥，不知道他们用了何种计谋，竟使那血液无法融合。父王当即震怒，遍寻赤霄的四位大巫医，再次滴血验亲……
那段时间，父王不只在赤霄寻人，还去了邻国，总之用遍了西域所有法子验证。结果……均显示你……是沈焰的儿子，与父王无干系。”
萧璃以手抵住被冷汗浸湿的额头，不断地摇头。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血统产生怀疑，“我母妃没辩驳吗？”
萧延明显僵硬了一瞬，瞧着他的脸色才轻声开口：“其实父王始终不愿意相信此事。但宸妃娘娘的态度，导致父王寒心，最终将你彻底定罪。”
“你等一下。”萧璃渴的厉害，喉咙都快冒血。
他指尖颤抖的握住杯子，猛灌了一口。明明是极苦的苦丁茶，却尝不出味道。
少倾才道：“璟逸，你说。”
萧延定了定目，“哥哥，你应该猜到了，我就不说……”
“萧璟逸！”萧璃双目赤红打断他，几乎吼出来，“你说，我母妃如何回应的？！”
王兄从来冷静自持，稳重端方。萧延从未见过王兄这幅样子，被吓到了。
他怔愣的功夫，密室的门被打开，
宁嬷嬷整张脸陷在阴影里，步步走来，极沉道：
“璟宸，宸妃娘娘当年，是这样回应的……”
——
她永远不会忘记九年前的那日。
明明入夏了，却天气沉沉，是个极其阴冷的早晨。
陛下上朝回来，面色阴沉的屏退了扶欢宫所有宫人。
她因为绊了一跤，在屏风后没来及的出去，只能躲在角落。
透过屏风，她看到……陛下将极多的竹简密奏一股脑的摔在宸妃脸上，要她解释一下原委。
本来陛下还在期待什么，脸色没太难看。
但宸妃娘娘抱着那些东西，一一查看，看到最后，竟大笑了起来。
这彻底激怒了陛下。
陛下一把扛起宸妃，扔在床上，而后掐住了她的脖颈。
宸妃也不挣扎，视死如归的盯着他，唇角仍勾着笑。即使濒死的呛咳后，亦笑意盈盈。
宁嬷嬷拼命的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而后，她便听到两人激烈的争吵声。
不，应该是说，是陛下一个人单方面的发泄。
“朕待你不薄，自你入宫以来，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给了你，为何做出这种事？！”
“璟宸他是朕最重视的儿子，是朕从小培养的王太子。如今，你要朕怎么办，要朕如何在朝臣前现身，如何在天下人面前自处？！”
“你说啊！你要朕丢尽了颜面，将朕的真心喂狗！朕恨不得杀了你和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