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之前力排众议，在几位鞑靼王子中选定三王子甘迪戈为我们的合作者，您是怎么算到甘迪戈一定能成功的？”
大漠苍莽，燕北胡汉交融，多少页染上了点鞑靼那以无论男女，皆以实力为尊的标准，就算之前燕北诸官员对谢昭婉多有偏见，现在也只剩下满心的敬畏。
以燕北对鞑靼王庭的了解，二王子苏赫巴鲁乃是最难解决的人，其身长七尺，凶猛非常，虽说刚愎自用，但羽翼已丰，燕北很难在和他对阵中抢到什么便宜。
四王子穆幹也不遑多让，虽说他背后的母族不如苏赫巴鲁，可他的舅舅乃是鞑靼现任丞相，母亲也是现今鞑靼可汗最宠爱的妃子，都说小儿子大孙子，鞑靼可汗对穆幹疼爱有加，他可是苏赫巴鲁的头号死敌。
夹在二人中间的甘迪戈便显得很没有存在感了，他既有汉人血脉，母亲又不算得宠，母族几个舅舅倒是争气，硬生生在部族征战中抢下了好几片土地，但其人一直躲在苏赫巴鲁身后俯首称臣，对鞑靼可汗敬重到近乎畏惧，真要找他去对付苏赫巴鲁，甚至说服他让鞑靼与大燕和谈，指不定转头就被此人给卖了。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个懦弱乖顺的王子，竟然在同一天之内设计杀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又伙同三王妃与母族毒杀了老迈的鞑靼可汗，又手段凌厉地控制了前线属于另外两位王子的军队，把前朝所有质疑自己的人尽数杀绝。
饶是何清澜也不得不叹道：“此人着实心狠手辣，换作苏赫巴鲁或穆幹，或许还不能如此利落地弑兄弑父，我知晓此人存在多年，竟没看出他还有这等本事。”
“我听父王说，昔年镇国公世子便善于相人，如今县主看人如此之准，宋公也算后继有人了。”
“现下鞑靼一乱，附于鞑靼的细作自然也再难隐藏，我们根本不必像之前一般费心费力地再去抓细作，反倒是那些细作会主动浮出水面，好一招釜底抽薪，县主好计策。”
何清澜感慨道：“不过陛下竟然会答应互市一事的开放，这倒是着实超出了我与父王的预料。”
“论起对帝心的把握，普天之下无人能强过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就算陛下原本并不想答应，只要让他认为某一方气焰太盛，哪怕只为了制衡，他也会答应另一方的请求。”
谢昭婉偏头一笑：“所以，只要请开互市的折子是公主递上去的，恰巧太子殿下又犯了点什么错误，那么即便陛下并不愿意开互市，他也会点头允诺的。”
“太子殿下犯错？”何清澜抖开折扇：“殿下在京中一直精明能干，能犯什么错？”
包括云里雾里上了折子的楚凌月，薛泽诸人皆好奇地望向谢昭婉。
她支颐浅笑，上挑的眼尾半垂，纤长鸦睫划出一个慵懒的弧度：“行多必错，言多必失，太子殿下固然才干出色，可他这一路来一帆风顺，就连与鞑靼做走私生意也运气好的没被发现，志得意满之下总会踩到雷的。”
“派人去给鞑靼新继位的可汗递信吧，除了互市，云巅书院也要准备起来了。”
燕北经历了数月的紧张与沉闷，难得有像近几日一般轻松安稳的时候。
毕竟鞑靼先是打了败仗，又是两位王子与老可汗被杀，大小部族内乱还来不及，根本顾不上燕北军。
苏赫巴鲁被甘迪戈阴死在帐中，大王妃与其出身的部族自然不满，可事发突然，他们的主力军队均在前线，燕朝军队虎视眈眈，只等他们一拔营回守便大举反攻。
苏赫巴鲁与穆幹已死，甘迪戈继位已成无法改变的定局，就算他们现在冲到王庭杀了甘迪戈，苏赫巴鲁也无法复活，反而还会让燕朝坐收渔翁之利。
再如何不满，为了整个鞑靼和部族的整体发展，鞑靼将领们还是只能选择咬牙守在前线，只派遣几个小队前往王庭探查情况。
忍了二十余年，又用了弑父弑兄这等必受史书后人批论的手段，甘迪戈直到坐上之前从未想过的汉位、俯视着先前诸多看不起他的群臣时才蓦然反应过来，这一切似乎只是缘于燕朝的郡主与自己做了一个交易。
再次回顾自己的计划，甘迪戈才发觉自己能够成功似乎还有汉奴暴动的原因，当天夜里，苏赫巴鲁与穆幹的部将想来寻他们，却因汉军营里的汉人不知从何弄来了刀剑马匹而耽搁了，若非如此，甘迪戈的计划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而且，两位王子的死引起了各自营中大乱，不少汉奴趁机逃回了燕北，当日也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竟言道苏赫巴鲁乃穆幹所杀，以至于两者的军队还起了不小的冲突，就连在前线百里之外的王庭也乱做一团，混乱之中，汉军与汉奴暴动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引人注意了。
甘迪戈回到王庭登位，鞑靼整体拔营退守，让鞑靼将领们奇怪的是，燕朝一方在明知他们王室出了大问题的情况下，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可汗，这是，这是燕朝使者送来的信……”
现下在王帐伺候的奴婢都是甘迪戈的心腹，和谢昭婉的联系，甘迪戈并未瞒着他们。
他忙于政务，闻言连头也没抬：“念给我听听。”
信中先是对甘迪戈的继位贺喜，再是用轻快的语气提到大燕对于这次互市的期待，他们愿意将三日之后对互市的商议之地定在如今鞑靼拔营后撤之后空出来的中间地区，而第一批可用于交易的粮食与布匹已在运送过来的途中，不日便可将部分展示给甘迪戈。
只存在与于史书中的互市终于要开了。
谁也不想打仗，可鞑靼物资匮乏，牛羊皆是供给整个部族生存的有限资源，而冬日没有牧草，如果不南下攻城打谷，鞑靼百姓连活下去都难。
甘迪戈幼年是吃过苦的，他比另外两位王子都狠心，同样也比他们都能深刻地感知到互市的作用。
甘迪戈不禁心情激荡：“速召丞相与将军来王帐，本汗有要事与他们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