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翎是我许家的孙子！”
许老太太冲过来便指着沈柳的鼻子斥道：“你嫁进来那么多年也没给我儿填个一儿半女，今儿个想还用许翎攀权附贵给你娘家铺路，呸！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不出谢昭婉所料，许老太太与许崇知道了当时她们在胭脂铺里的谈话。
她垂下眼，漆黑卷翘的羽睫划下一片阴翳，全然掩住了凤眸里讥讽的笑意。
想来是谢昭婉与沈柳在胭脂铺的部分她刻意透漏出去的谈话内容被其中一位夫人透给了许家。
就是要这般才好。
“你不就是自认为自个儿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姐看不起我许家是商贾么，连个儿子都生不出，你就是那公主郡主又有谁会要？”
许老太太愈说愈过分，许崇却只沉默地站在一旁，沈柳也像是习惯了这些辱骂似的神色淡然。
只有打碎沈柳对许家人不切实际的最后一丝期待，她才会彻底死心，转而只能选择将谢昭婉当成救命的浮木。
觑见沈柳看似平静却紧抿嘴唇，就连手臂也微微发颤，显然是未曾想到自己的付出在许家眼里不过是不值钱的倒贴，而躲在许崇身后的沈湘芷也惊讶地瞪大了眼，压根没反应过来眼前凶恶的老妇人便是对她慈眉善目处处关心的许老太太。
许崇额角溢出冷汗，却冷不防对上谢昭婉带着清冽寒意的眼睛，那双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戏谑笑意，还饶有兴致地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仿佛这一切她早有预料，甚至……现在发生的所有，都由她一手策划。
仿佛临深渊而下望，许崇竟从那饶有兴致的愉悦笑容里看出了另他不禁战栗胆寒、不敢违背的威压。
即便许崇只犹豫了小半刻，沈柳却已移开了目光。
“老太太，我沈柳自嫁入许家，日日操持内外，说句不客气的话，许崇现在所有上得了台面的生意，几乎都是由我牵头做主的，我沈柳对许家问心无愧。”沈柳定了定神，冷静地为自己辩驳道：“我与许崇之间为什么没有孩子，只怕不会有人比老太太您更清楚了。”
她闭上眼：“这几年，您不间断地往许崇房里塞人，许崇又总是在外奔波生意，在府中的日子比不在府中的还少，我一个人怎么生孩子？”
“放屁！我早就知道你个小贱皮子不安分！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自个儿肚子不争气还怪到我头上了？”许老太太叉着腰，正欲破口大骂。
“许员外便是这般待客的？”
在谢昭婉总算没了耐心想出声的时候，容秦扶着容雁从偏厅走出，他当了一年多的官，即便此刻身着常服，也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饶是许老太太这等撒泼打滚惯了的无赖也不由自主地收了声。
“你们的家事如何，我们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许员外在外头养了几房外室，收了几个资质绝丽的扬州瘦马。”
容秦每说一句，沈湘芷的脸色就白一分，他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径直带着容雁走到谢昭婉身边：“我与县主来此，只想带走许翎与我姐姐，当初许家为许崇聘我姐姐为妻，我有婚书为证，如今许员外既已续弦，想必与我姐姐的婚事便该算做作废。”
“你便是容氏这贱人的弟弟？”
许老太太打量了容秦半晌才隐隐从他身上找出了些数年前影子，她从上到下端详着容秦的衣着：“你们想带走容氏，可以，当初我买她花了三十两银子，现在我要三千两，至于许翎，你们想都别想！”
“我瞧着你们也不像缺银子的，总不会舍不得这三千里吧。”许老太太直勾勾地盯着谢昭婉发髻上的翡翠钗：“今日我老婆子话就放在这里，你们要是拿不出银子，便是从老婆子我的身上踏过去，我也不会让你们带人走。”
“三千两便三千两，不过是我几根钗子的银子罢了，值当什么？”
谢昭婉在许老太太贪婪的眼神下嗤笑一声，从红苓那儿随手抽出三张一千两的银票，仿若废纸般丢到的许老太太脚边。
然不等许老太太弯腰去捡，白苓又使小丫鬟站到许老太太面前，谢昭婉轻笑道：“三千两我不是出不起，可是许夫人已然答应我了愿意直接让姐姐与许崇和离。”
她戏谑地拉长了音调：“难不成许员外是靠着许夫人才走到如今的，她的话在你们府上却不管用？”
她此言挑拨离间的意味十分明显，许老太太却仿佛没意识到似的冷笑道：“她算什么东西，嫁到我家还想摆什么官家小姐的派头，我告诉你，这后院没我点头，你们什么事也做不成。”
许老太太将沈柳贬得一文不值，她本就正在气头上，偏谢昭婉还时不时附和上几句，不等许崇制止，许老太太便将许家背着沈柳做的腌臜事一连串地抖了出来。
“够了！”
沈柳低喝道：“便连这个许府都是我沈家的私产，在许崇这东风阁开起来之前，你许家吃喝花用皆是用我的嫁妆，说是入赘也不为过。”
“我还不够贤惠大方吗？你许崇拿着我的银子出外又是包花舫又是养瘦马，我可曾说过个不字？便是我无子，你许崇在外面“辛苦耕耘”也没见有什么收获呀？”
她嘲讽地扫了一眼许崇的下半身：“现下你们又有何脸面指责我？”
“九堂妹。”沈柳看也不看沈湘芷：“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我，可你瞧瞧现在的你，只怕还不如我。”
“你——”沈柳在许家永远是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此刻骤然刻薄起来，让许崇与许老太太一时愣在原地，连准备好的咒骂都噎在喉头。
沈柳长舒一气，转而望向谢昭婉：“我明白县主的意思了，劳县主将容氏的婚书递给我，明日之内我便会让许崇答应与容氏和离。”
“沈柳！”许崇怒道：“你心里有气可以对我发，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