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沉默了半晌的齐蔼伸手拦住了谢昭婉，他额角青筋直跳，那张俊秀的脸也微微扭曲：“我们可以合作。”
“如你所见，我没有与人合作的必要。”
谢昭婉嘴角凝着似有若无的浅笑：“换而言之，现在你求我帮你。”
“光一个蓁蓁还不够，世子阁下，您得先展示一下您的价值和筹码，我才愿意斟酌一二，看看有没有顺手帮您一把的必要。”
女子柔和的面部轮廓与灵俏的衣裙让她看着仿佛一个被宠溺长大而不染愁绪的深闺少女，可透过凤眼里那虚假的笑意却只能望见如死水一般的漠然与冷寂。
就好像在外万人吹捧的齐蔼与房屋中的死物乃至街边的蚂蚁也没什么不同。
齐蔼绷紧身体，警惕的神情却逐渐软化，市侩圆滑的笑容代替了紧抿的嘴角，这是他与那些老谋深算的官员们互相扯皮时惯用的表情。
“我的确有县主应该会感兴趣的筹码。”
谢昭婉的城府比起那些政客只深不浅，齐蔼一直将她当成难缠的对手，此时自不敢有半分疏忽。
“锦衣卫南镇抚司在苏州查出了巨额的粮草亏空，可在次日却有人敢抢在锦衣卫之前销毁证据与线索，陛下很是为此苦恼，恰巧四皇子与班师回朝的萧老将军见之，便主动愿意为陛下分忧。”
“清河崔氏已与扬州林氏结盟，四皇子此言想必也是崔氏的意思他与萧老将军一同提议，又亲手把温郢送去燕北，想必萧家这脉兵权也已依附于崔氏和四皇子。”
“如今府上不得不为萧氏举办寿宴，也是迫于形势，我们不知萧家的底牌，只得先示弱，等待他自己露出破绽。”
“宁国公府已经败落到连个萧家都要忌惮的程度了？”谢昭婉嗤笑道：“话已至此，阁下还有必要再和我耍心眼兜圈子么？”
“萧家想抢燕北王手里的兵权，因此才上燕京寻求势力支持，而据我所知，陛下对此乐见其成。”
齐蔼倒也不恼：“宁国公府再怎么鼎盛，我们也不可能和陛下对着干。”
他继而沉吟道：“除了燕北之外，崔氏很可能在江南埋了坑，所以如果四皇子差使容郎中下江南查这批粮草的下落，你们千万不可答应。”
“有这消息做我的筹码，可够？”
“世子阁下要是早这么坦率不就好了吗？”
谢昭婉撇了撇嘴，眼角乏味地半垂着，声调懒懒散散的，黑瞳乍看笑意盈盈，再细看时却惟有深渊一般幽邃的沉郁，她将尾音拖得绵长细软：“差不多了，至少我现在愿意听听阁下的请求是什么。”
“四皇子和萧家那老不死的求陛下赐婚蓁蓁与温郢。”齐蔼说这话时脸上的恨意都快溢出来了：“他们想得倒好，还想拿住蓁蓁来算计我齐家。”
“我在江南有自己的势力，如果你能在不草率地将蓁蓁嫁出去的情况下让这门婚事绝无成的可能，我可以告诉你更多消息。”
“那便这样吧。”
她把玩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倦怠地打了个呵欠，低垂的鸦睫在眼下打出勾勒出慵懒的弧度：“我等着你送来新的消息。”
为了避嫌，身为主家的齐蔼先行离去，直到宴席过半，谢昭婉才再次回到众人的视线中心。
说来还真要感谢齐蔼对她那浓厚的心理阴影。
谢昭婉一边心情颇好地向诸位夫人再一次正式介绍赵雪青，一边心下暗暗感慨道：
不然她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成功唬住齐蔼，以高深莫测、成竹在胸的态度骗齐蔼主动给出消息并要求合作。
不就是让温郢吃不上齐蓁蓁这口天鹅肉么。
她平静地微笑着望向正在得意地接受着众人恭贺的萧老太君，眼底的冷意直让萧老太君不由打了个寒颤。
简单啊。
如若祖母去世，齐蓁蓁便至少要守孝一年，不是吗？
萧老太君并不认识谢昭婉，被骇了一跳后当即询问身边的丫鬟此人姓甚名谁，一副打算事后报复的模样。
宁国府派到萧老太君身边的丫鬟尽是机灵的，即便识得临安县主，却半个字也不愿说。
隔着屏风的男客席忽得一阵骚动，遥遥便能听见萧老将军被奉承后志得意满的笑声。
“燕京就是这里不好，莫名其妙的规矩多。”萧老将军满不在乎地和身边的温郢随口发着牢骚：“陛下不日便会降下赐婚你与那劳什子齐蓁蓁的旨意，今儿这宁国公府却让你见上她一面都不肯，着实迂腐。”
温郢跟着笑：“见与不见又何妨？横竖终究赐婚旨意下来后还是能见上的。”
“本将军只是看不惯这些京里的酸腐文人如此轻视你。”萧老将军丝毫不顾身旁还陪着齐蔼，冷哼道：“一群没眼见力的东西。”
齐蔼方才被谢昭婉指着鼻子嘲讽了一顿，现下只是普普通通的指桑骂槐，他左耳进右耳出，连眼角都没抽半下，适应异常良好。
“走。”萧老将军见齐蔼没反应，又如吩咐下人般对他道：“带我去见见我那妹妹，你们府的老夫人。”
萧老太君方还在为丫鬟不肯告诉她谢昭婉的身份而生着闷气，转头得知萧老将军携温少将军来贺寿了，当即喜道：“好！快请进来。”
“你还真是宋氏那贱皮子养的好狗。”她恶狠狠地睨了那沉默寡言的丫鬟一眼：“还真以为我无法发卖了你不成？”
萧老太君自顾自骂了丫鬟好几句，更直接将怀中抱着的汤婆子旋开捂盖，将满满当当的热水泼到丫鬟身上。
那水还是滚烫的，丫鬟冷不防半个身子都被泼中，腰还被汤婆子的硬口砸了个正着，痛呼一声，登时便摔倒在地，疼得连连吸气。
门外通报迎人的小丫头也吓到了，心知这一个说不好可是能要命的伤，赶忙唤了周围人跨进房门将丫鬟搀走。
事发突然，来顶替的丫鬟一时半刻到不了，粗使丫鬟与婆子又被萧老将军和温郢拦在门外，此下萧老太君身边空无一人，正是谈话的好时机。
这招虽下作又粗暴，但也有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