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燕奕宁在宫内用过了晚膳,乘着马车回了长公主府。
一进门,闻到空气中有种特别的味道,使劲儿吸了吸小鼻子后,将手中的手炉递给身旁的婢女,询问道:“娘亲在何处?”
“回郡主的话,长公主殿下在后院中。只是……”婢女面露纠结,犹豫不已,在看到燕奕宁看来的目光后,低下了头。
燕奕宁收回了目光,才大步进了门。
后庭院中,烛光稀疏,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大致的模样。在这稀稀疏疏的烛光中,一火光十分夺目,伴随着纸张和东西被点燃的刺鼻气味,引得人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要咳嗽起来。
燕奕宁稳稳的提着手中的小茶壶,来到那凉亭之中,眉毛弯弯扬着笑脸,脸上的小酒窝都露了出来,轻唤了声:“娘亲。”
燕祁音一时被打断了思绪,转头就见这六岁的女儿,提着一壶热茶,扬着笑脸,像小精灵一般,大眼睛里微微闪着光亮,正歪着脑袋唤她。
燕祁音赶忙站了起身子,上前几步,接过了那水壶,才松了口气,板着脸道:“胡闹!”
但一手,已经主动拉起了燕奕宁的小手,进了凉亭。
燕奕宁自是知道她并未真的生气,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带着些骄傲,小脸都仰了起来:“娘亲别担心,我可是跟着娘亲学射箭的人。”
“我的力气,可大着呢。”燕奕宁嘿嘿一笑,带着几分自卖自夸。
燕祁音看着她那小模样,轻笑一声,伸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
燕奕宁笑着,坐上了石凳,就见那石桌上,放着那捆用红线绑着的头发。
她顿了顿,看了看燕祁音的脸色,才指着那头发问道:“娘亲,那是谁的头发?”
燕祁音被她这突然的一问,整愣了半分。
“告诉你也无妨。”燕祁音顿了顿,释然一笑,伸手摸了摸燕奕宁的头:“是那位宠妃,颜倾的。”
“真的吗?”燕奕宁的一双大眼睛都亮了起来,一脸八卦的神色,看了看燕祁音,又看了看那头发:“就是那个……唔……被断发两次的宠妃的吗?”
“是。”燕祁音点了点头,一手已经摸上了那发丝,指尖从那发丝上滑过,根根分明,十分丝滑,她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看向那趴在桌子上的燕奕宁,声音带着怀念:“可她一生中,不止两次断发。”
那一年,是父皇的第二次亲征。
……
夜帝继位十年,蛮疆大举攻入北境,北境陈家奋勇拼战,但抵不过那蛮人的凶残,拿百姓的性命开路,使得陈老将军被处处制约,陈老夫人为保边境流民,死于敌军箭下,一时间,大燕落于劣势,军心不振,民声哀绝。
继位十年的夜帝,当即决定亲征北境,以振军心民心。
“音儿,可有不适?”夜帝坐在马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怀里的小人身上,将她裹成了一个团子,才满意了,声音清冷问着。
自家小姑娘第一次骑马,可不得亲自护着嘛。
燕祁音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小身子都缩在衣袍之中,只露出个红扑扑的小脸来,轻轻摇了摇头:“父皇,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旁跑来两个,一蓝一红的身影,站在了马的一侧,正是老五燕祁年和老六燕祁泽。
“父皇,皇姐没事,我有事儿。”燕祁泽那抬着有些尖尖的下巴,踮着脚尖仰着头,有些委屈道。
完全不顾一旁的燕祁年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正欲捂他的嘴。
燕祁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撇着嘴:“父皇,我腿疼。”
刚说完话,一个雪球儿便从一旁飞来,直直砸向燕祁泽的脑袋。
燕祁泽一整个头上都是雪花。
几人赶忙回头看去。
就见那雪地里,不知何时,燕祁钰和燕祁临又闹起了别扭。
两个人,一人一边,躲在树后,一边团雪,一边用尽全力冲对方砸去。
夜帝看着那俩每时每刻不在掐架的崽子,暗压下心中的烦躁,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出了宫,没了母妃在身旁,一个个都撒欢了是吧。
夜帝叹了口气,轻轻咳了一声。
燕祁钰和燕祁临听闻,这才发现父皇正在一旁瞪着眼瞧他俩呢,当下一个撇嘴,一个耸膀,在那满是威压龙目的注视下,咬牙切齿的握手言和了。
夜帝这才满意了,见燕祁轩驭马归来,才一拉缰绳,进了军营之中。
军营内,陈青平看着面前这大boss带着一帮子小boss,抽了抽嘴角。
怪不得他这大早上就右眼跳呢。
这位九五之尊介是干嘛呀?
前头打仗呢,您把您家的崽子带来做甚?
指望他们在后头给您抬剑抬刀呢吗?
这不是闹呢吗?
吩咐了自家长子陈林宥,待几位殿下去了营帐后,才转身看向那位站在行军图旁沉思的人。
“陈老将军,朕与你并非初见之时了,有什么话,直言吧。”夜帝感受到他那逐渐灼热的目光,连眼皮都没抬,嗓音淡淡道。
他尚未登基之时,便被先帝遣入过北境,与陈家结识,对陈老将军的脾性颇有认知。
陈青平深呼吸了几口气,费劲的压下那快要脱口而出的‘你他奶奶的’,才拱手涨红了一张脸,疑惑道:“陛下,您带皇子们御驾亲征,怕是不妥吧?”
夜帝回道:“无妨。”
这大燕,终究是要交到下一任的手里。
他是从十几位皇子皇女中拼杀出来,走过荆棘丛林,坐上高位的人。
他的继位者,也不能只会在温室中生存!
与其待到他年迈、再无清醒之时,让其独自面对这一切。
不如在他正值壮年,亲手握着孩子的手,手把手教他打理着万丈江山。
陈青平暗暗磨了磨牙,一手已经摸上了胡须。
他奶奶的!
宋太傅是他妈的在那吃干饭呢吗?
陛下带着皇子来亲征来了啊!
他怎么的也不拦一拦?
夜帝微微抬头,轻飘飘的瞥了一眼陈青平,才又低头漫不经心道:“瞒着朝中的。”
陈青平咬牙切齿,一把胡子都要被他给摸冒烟了。
他奶奶个蛋!
宋远道个老狐狸,在他面前和他拍案叫板的时候,那一张嘴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别人还都以为在营帐内放鞭炮呢!
好家伙,现在了?
你看看你瞅瞅。
连个人都看不住!
那点俸禄,给他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