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个角落扇自己巴掌。
肩胛骨酸痛。
我怎么能这样子,白天吊唁完兰章,晚上就和金铃滚在一起!
金铃找到我拉住我的巴掌,“你以为我是‘兰章’,所以才出了这事。”
我泪汪汪悲愤的说:“我以为你是‘兰章’,也不会有这样乱来的想法!”
金铃幽幽道:“可能我貌丑粗鲁,不能吸引你吧。”
我背过身抹眼泪。
金铃说:“我失了清白,你不安慰我,倒要我来安慰你吗?”
我更加悲愤了,看着日光下自己一大坨的影子。
金铃提起衣摆,坐在我旁边。
“我如果有了你的孩子,你难道要弃我而去?”
我寒毛竖起,打了个哆嗦。
“叫‘小兰’如何?”金铃温顺的说,“‘雅兰小兰’?这样重复得简单了。‘抱昭华兮宝璋。玉佩声中自响。’正如兰章弟弟,虽残亦坚,人虽消逝,风骨动人。我们的女儿,就叫‘雅兰兰璋’吧。”
“不一样?”我滴着泪回头看他,金铃对着我的脸笑了,伸出手指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是‘王’字旁的‘璋’......”他温柔的靠近说,在我手背上用指尖写。
我马上缩回手。
金铃叹了口气。
“我原来是看错了。项珝妹妹竟然是没担当的软弱之人,这般扭捏犹豫之态,不能决断,如同闺中男儿。”
我急了,“我不怕负责!”
金铃笑着过来理正我的衣服,束正腰带。
我鼻子间萦绕熏香的气味和昨天残留的酒气。
我是不会碰酒了。
金铃这时说:“你喝得太多,我劝过你。”
我一惊。
金铃温和的说:“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妻主以后与我饮酒随意些可以,与他人就不可如此了。”
我嘴唇颤抖。
金铃抱住我,笑眯眯的贴上来说:“项珝妹妹直爽可爱得很。”
我跟金铃真成婚了。
我在蘅芜宫内从窗户望向陆秀琅死的那片湖。
伊睨佳桂的赐婚和离开京城的命令到达时,我跑去湖里游泳,秋冬的凉水浸身,换来一身体内反抗似的热。
不要忘了......
不要忘,杀杀杀!哭哭哭!
积尸盈野,污淫及幼。
我湿漉漉的从水里出来,心里燃烧一团炽火!
宫人叫我安乐郡主,新朝的旧臣道喜祝贺,我穿上郡主的婚服,跟金铃说:“教我弓术。”
金铃莞尔,“妻主眼光真好,属宝瑰姐姐之外,属我弓术最好。”
我哼笑,“伊睨宝瑰?原来这人算厉害?”
“冤家。”
他捂住我的嘴,推进红绡帐。
我起得很晚,金铃的随身侍从小锁殷勤招待我吃已经备好的早饭,我填了肚子就去热身运动,接着去找金铃学弓箭。
他在曾经办诗社的湖上廊亭喂鱼,小锁在旁边递鱼食。
我听到小锁说:“公子,秋姐夫真要与我们路上一起走?大小姐没了后,他时常零零碎碎的发牢骚抱怨说嫁得不好,说没做成公主的夫婿,不如他的弟弟却做了皇后。”
金铃一笑:“秋家这位大姐夫的心气倒是不小,守得住节?”
“肯定现在又气恼公子还和安乐郡主结婚了!”小锁接着瘪起嘴说,“他就拿一贯忍让他的弟弟撒气。陛下疼爱秋皇后年少有孕,送了一对玉镯子和金臂钏,秋姐夫说要看看,拿了半刻就把玉镯跌了个三瓣儿碎,秋皇后一声没言语,回头还打了对差不多的羊脂镯和臂钏送到秋姐夫家。公子的陛下姑姑拿宝瑰小姐当继承人培养,财产和家宅丰厚得很,宝瑰小姐为国捐躯,封赏更不少了,秋姐夫当了鳏夫从没拿出过什么,倒一天天对外面抱怨讲自己年轻就要守节,不是活人该过的日子。”
金铃安静一阵,微笑说:“锁哥儿,秋皇后给你不少好处吧?”
小锁慌了,“我从小时候就跟着公子了,也是怕这个不安分的蠢夫路上跟着咱们,让公子沾了晦气,伤了体面,安乐郡主还看着呢,不知道会怎么想,我们跟那个好嫉妒的蠢夫又不是一路人。”
金铃丢下一手鱼食,湖里的肥鲤鱼张大嘴尽数吞掉。
斑斓的鲤鱼抢食。
金铃说:“项珝与我的感情,不是你们操心的事。”
小锁低头垂手,“是。”
我开始暗暗记他们说的话,伊睨佳桂在女儿死后新娶的大老公姓秋,女婿也姓秋,还是兄弟?
怎么都是秋家?这又是一个世家大族吗?
我开始踩重了脚步声,假装我刚刚到。
金铃主仆两人果然起身,无事一样的笑着看我。
我说:“弓箭呢?你要没正事,现在就教我!”
小锁笑道:“公子早起就嘱咐给郡主备上了。”
金铃牵我去靶场前,准备了弓架和箭。
我试了几把,轻的手感觉得滑脆不稳,用起来也不够劲儿,最后拿了最具份量的精钢铁胎弓。
金铃看到我拿最重的武器,眼睛笑得更弯了。
他纠正我捏箭的手指和位置,手臂环过来,他温热的身体贴着后面教我怎么使用。
金铃肯定不是笨蛋,他会想不到我学了箭术,转头就扎她姑姑脑袋去吗?
我放出去第一箭并没打中靶子。
我真的不懂他,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金铃怎么想的,我是真不知道。
我知道兰章,他有头脑是有头脑,但是一定会考虑大局,就算屈辱愤怒,也肯定不会乱来。
而金铃的言行有时候让我觉得他很传统,是端正有礼的标准女尊贤淑男,有时候又觉得他并不算那么正,意外的能容受和迎合一些事。
全因为对我偏心?
金铃的手指嵌进我的指间,呼吸吹起我耳边的发丝,“妻主,箭往这里瞄准。”
他操纵我的手对住靶子,‘嗖’的放箭,正中的靶心。
我睁圆眼睛。
我就努力练。
金铃拿手帕擦我脸上的汗,闻了闻,放进袖子里,笑眯眯的拢住双手瞧我。
然后天一暗就含情脉脉的殷勤,各种明示暗示,把我带进鸳鸯帐。
你不嫌我力气大嘛,贵公子?
第二天我离开京城去几千里之外封地,伊睨佳桂你放心,你主子还会是你主子。
我坐在车里琢磨弓术,给金铃送的新长枪打蜡做保养。
金铃遇到有大官男眷来送,出去交际应酬,小锁跟着去了。
外面传来一阵浮浅的脚步声,一个带外地口音的男声冷笑说:“都不理我,欺负我?”
有人拦住他。
那个男人接着骂骂咧咧,“一个安乐郡主有什么金贵的?你们这些伺候人的下贱货色都当了哑巴,就会拿空话糊弄我!金铃清高,怎么还把一个亡国之君当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藏着敷衍我当谁傻子?我自己会看!”
一只手腾地撩开帘子,风吹进车内,枪刃的寒光映在我眼里,我望出去与那人对视。
帘外一张俊俏艳冶的男人脸,呆睁住一双桃花眼。
小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秋姐夫,安乐郡主做事喜欢一心一意,你来吵她干什么?”
外面传来男子带乡音的笑声,“怪不得你们不想让我知道,这样如鹰似虎的英武女人,就是个贼被抓来了,我也喜欢啊!”
小锁也笑:“秋姐夫如今有钱有身份,愿意去偷偷养个女贼也是可以的,免得寂寞气恼伤了身,寻外面的不是,还会得罪人。”
那个男人倒没有生小锁的气,反而说:“我看宝瑰死在她手上,是正常的。”
小锁生气了,“秋姐夫还吃伊睨家的饭吗?”
秋姐夫哈哈笑:“只许金铃对杀亲仇人以身相许,不许我笑话我妻主不中用?”
小锁顿时气得不行。
我开始好奇那个吵赢了的男人,推开车帘去看,秋姐夫的脸正对着我,上挑的眼睛一眨,送出一个媚眼秋波。
他笑道:“你若无聊了,来我车上聊聊。”
我把帘子放下,又回车里了。
雅兰项珝这什么狗屁体质,莫名其妙的到处斩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