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暄这一手明摆是善待老臣,叫一众被他近几年搞得心里惴惴的老臣直呼万岁,许多老一辈更是沾沾自喜,行事愈发放纵。弘暄面上无动于衷,但眼底的温度却越来越冷,似滴墨似的浓黑,只是无人细敲罢了。
除夕前允陵抓周办的很是热闹,赖家也进来瞧过了,除夕赖尚荣已到了江南,过上了属于他成人的第一个春节。赖家没有合适的身份,前不久又才见过,青黛便没有着人引她们进来。家宴上,觥筹交错间,弘暄突然反应过来,和皇后说到,“朕瞧着除夕团圆,后宫却没几个能见见家人。”
皇后还未得皇上示意是以不知皇上此时提及是什么意思,不过后宫之事一向是她这个皇后的责任,不管与她是否有关,被问到了首先头一个自然是认错,“是臣妾失职了,后宫嫔妃进宫多年,除了大型宫礼,也是坐的远远的,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不怪皇后,皇后这些年也很是坚辛,跟家人也未见多少次。宫里宫规不可动摇,便是进来了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还有行那么一套繁琐的礼仪下来着实是为难了。”
皇后心中有些不悦,皇上这番话可不是他这个身份说的出来的,能在皇上面前聊这些的皇后只能想到一人,舒贵妃。这满宫除了她这个皇后还有谁能比她见家里人更多的?皇上莫不是还要为她开先河不成!“皇上说的是,只是宫规如此,也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维护皇室颜面。何况这一口子开了,日后只怕难了,人一多,鱼龙混杂的,难免会出乱子,皇上……”
弘暄点点头,并未再说。皇后说的自然有道理,何况他本来也没想改规矩,宫规之所以严苛可是更大保障了这些贵人们的安全。弘暄只是提前打个预防针罢了,好叫皇后有个准备,另一个便是试探了,后宫诸事,甚至配合一些前朝政务都离不开皇后,这才是皇后地位超俗的原因。但在这之前他要先确定皇后的态度和心思!
十一年新年之后便是元宵,宴过高潮夏平捧出了明黄的圣旨,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绝不可能是晋封圣旨,莫非是立储?但看皇后的面色怕也不是,那该是什么呢?众人只打着好奇的由头听着那尖锐的嗓子读着圣旨上的字,众人一片哗然,原来此道圣旨是对后宫所有人的嘉奖,安慰。
…………
当今圣上宽仁体恤故启奏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便是如此众人还都在观望,皇后率先做出表率,喜塔腊氏不缺这些,随意修整便能接待了,皇后本身也不大能离宫,此举也只为皇上分忧罢了。贤贵妃也立马有样学样传话家里,这些世家大族动土也快的很,自是没什么为难之处。到了青黛一是如今家里没个有功名的,二便是家里虽有些底子,但若按贵妃仪制比肩贤贵妃自是不可能。青黛有心不叫家里为难,未有话传来。
众人了然越过,只能期盼的看着静妃,德妃等人。静妃正是积极的很,能回去彰显一二皇长子生母的派头也好,原还担心她太过张扬影响大阿哥,不过皇后都应了,那自是没事,左不过低调些罢了。静妃笑笑,“臣妾的父亲虽不在京城,但家中还是有能做主之人的,皇太后慈恩,皇上体恤,臣妾万分感激。”
德嫔面色淡淡,便是那几许喜意对比起来也不那么明显。皇后关心的问道,“德妃呢?你阿玛虽去了,但家里弟弟也长成了,又不似舒贵妃的弟弟远在任上,无人交际,你可要回去?”
德嫔原不想回去的,自她阿玛去后家里一天不如一天,底下一弟一妹,原先妹妹定好了亲事也因守孝耽搁了,若不是她还有个妃位和四阿哥允枰还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形呢!德妃看着身侧不动声色的舒贵妃,到底还是改了主意,她的弟弟自幼聪慧,也是这些年她与家里联系不多,正好趁此考校考校,若是个得用的,定不会比舒贵妃家里差。德妃收了脸上的清冷,略带感激,“多谢皇后关怀,臣妾离家多年,如今也有些近乡情怯了。。”
皇后点点头,下面慧妃,福嫔,颖嫔家里不在京城,自是没办法。玉妃,如嫔,丽嫔,光看脸上溢于言表的惊喜和迫不及待皇后都不消多问了。丹贵人周氏,欢贵人吴氏家里想也不用说,剩下的不是不方便便是位分不够,只有空等着看的机会了。
青黛刚走出长春宫没几步,元春便叫住了她,一路走着便到了御花园,元春终是忍不住了,“娘娘可要传话回去?想是家里得了消息如今已迫不及待行动起来,只等着娘娘的凤驾了!”
“荣儿不在,家里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哪有那般容易!”
这可真是得到的不珍惜,得不到的拼命泛酸。元春好意建议到,“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娘娘的身份摆在这里,哪个敢回去摆架子不成!若是外面什么走动不方便,好歹嫔妾家里还顶着国公府的名头,也算有些用处。”元春既骄傲又落寞,家里什么情况光看她的处境便知道了,如何能骗得过自己!
青黛倒是灵光一闪,只是……“本公举家里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青黛不过略微给了个话头,不经意的一捧一贬,元春眼见有希望自是立马开口,“娘娘若是需要,家里两家交好已久自是不可能空看着的。”
青黛故作为难的摇摇头,“还是算了,为着这一次多久家里都缓不过来,荣儿日后成亲又如何?光是有个圣旨抬门面,聘礼总不好拿不出手啊。”
元春一想也是,心头涌上些许失望,她不是个傻的,眼看家里情况未明,而赖府便是硬靠着贵妃起来了,元春自己未出头前总要扯个大旗的。
青黛转而带着心动又踌躇说到,“这些倒是还好解决,家里又不是没有生计的,自是不担心,单亭宇别院才是最难的。”
元春立马凑近,笑着打包票,“这些倒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府上虽不算顶好的,但一个园子还是拿的出来的,娘娘也只嫔妾身份低微哪有那个资格,空置着也是浪费,若是娘娘肯叫众人沾沾福气,咱们呐定是喜的不知道怎么是好呢!”
青黛很是感兴趣,只是还是有些担心,“唉~不瞒你说,我并未想跟贤贵妃比较些什么,家里什么情况我也了解,只是同为贵妃,别的不说,仪制总得过得去,我自是知道你们家的好意,只是若是传出来皇上颜面何存!本宫又有何脸面再见后宫其他姐妹!”
虽然如今省亲圣旨才算正经颁布,但凡是一道旨意之前总是有些预设的,元春整日又没有什么事,更是琢磨的清楚了,是以才能这般及时。只是涉及一个园子甚至还有扩建的工程,别的不说,只这些给出去了定是拿不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也做不了主,看来还是得找人传话给祖母了。这种事也只有贾母才有这个魄力,换作家里任何一个甚至王夫人都不可能认同她这个天方夜谭的,元春对这些心知肚明。
省亲颁布后,皇上又说了太妃也可适当采纳,其他便罢了,有阿哥的沈太妃倒不需要重新修葺什么宅子,日后去七王府也方便许多了。母子二人据是感念万分。而甄太妃也立马与皇后说了一下,胧月此前的公主府本就不正式,何况甄太妃心中可还记着仇呢,能趁此敲甄家一笔留给女儿外孙何乐而不为!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甄应嘉先前已经得了好了此时若是再不顺着甄太妃闹到皇上面前,搞不好叫人参一本才是得不偿失。何况甄家的钱也不全是握他手里的,最终他流失的还是小数,没了甄应嘉在前面顶着,甄老太太不愿意但还是看在驸马的面上点了头。
此时在京中的大多是闲在家里的勋贵们,如赖尚荣之辈的后起之秀均安排在各处谋职,皇后贵妃那般的家庭哪家没有站在前面的,到底敏感些,何况皇后本就可以接见家人,只是为避嫌而已。如今圣旨一出日后自然见的多了。贵妃则是因为无子族里有些声音,她不稀得听,何况没有阿哥撑腰,富察氏也不愿花那么多的代价,也不敢太过高调。都只随意休憩不堕面子即可。
所以肆意狂欢的真就只剩下那些人了。先前赖尚荣进来给弘暄带来了一个点子,又有赖大出力,夏守忠退休帮忙,开了好多的铺子专供需求,赚的盆满钵满。弘暄每每走路都是红光满面的,不管大阿哥和二阿哥私下又争了什么,闹到了他面前也不似以往那般烦躁,还能和声细语讲些道理,却唬得他们更怕了,比之前言辞厉骂还管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