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经常在这条街出没。看不见他的时候,他也可能在其他地方游荡,像孤魂野鬼一样没有重量。谁会关心一个流浪汉呢?
这人姓名不详,于他,其实有没有都没差。他没说过话,姑且当他是个哑巴。能瞧见的是,他身材高大,得有一米八往上的个头,东拼西凑的衣物未能完全蔽体,甚至能看到半个屁股蛋儿裸露出来。
我们嘲笑他露出屁股的时候,大姨吓唬我们说他听到了,就把我们都拐走。大姨夫在我们“造反”的时候,也会随口搬出他来镇压我们。
中学门口立着一根电线杆,附近的居民心照不宣地把垃圾丢在电线杆下。流浪汉每次来都会从那里寻找到可以吃的东西,这让大人们不禁感慨他强大的胃,怎么都吃不坏肚子。我想,别人怎么知道他不会吃了这些东西,然后回家就拉肚子了呢。
他有家吗?也许是睡在二道河的桥洞里吧。小三曾带着我们到二道河那边洗衣服,我看到桥下有麻袋破布铺垫的临时床铺。
有时,流浪汉在垃圾堆里找不到多少东西,没有吃饱,他就会朝早点铺子走来,闷不吭声地伸出一双脏兮兮的大手。大姨他们就会心领神会,递给他一些早点,摆摆手打发了他。流浪汉会默默退下,想必心里是存着感激的。
后来,在大人们的闲聊中,我知道了一点流浪汉的故事。 他是小镇人氏,外出打工时家里发生了火灾,等到他赶回来时,双亲已撒手人寰。因精神承受不住打击,他便傻了。家破人亡后,起初还有一些善良的亲戚接济他,但善心有耗尽的时候,他最终沦为四处乞讨的流浪汉。
我知晓了流浪汉的遭遇,同情他的不幸,此后远远望到他,便没有初见时那么害怕了。
七月初,父亲回来接我和哥哥去过暑假。厂房又搬了,从腊山迁到了塘口。
为了防止晕车,这回我们吃了晕车药,结果并没卵用,药丸还没等消化就呕吐出来了。我也摸索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保持心情愉悦,想一些开心的事就能减轻晕眩的感觉。此法和当年受同学欺负、我岔开话题转移仇恨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刚来到塘口,我就喜欢上这个度假地了。父亲笑着说到塘口的时候,车窗外,我第一眼见到的是一道滔滔大河,几艘货轮缓缓驶过,船上盖着小房子,碰巧有人在船上行走。
那是一个看到飞机也想上天,看到轮船也想入海的年纪,我浮想联翩。在船上睡觉是什么感觉呢?漂在水上,摇啊摇的。再诗意些,逢着个星夜,举杯邀明月,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从腊山到塘口,望过不动的山,再看流动的水,我发现自己是喜欢水的。我就想快快长大,然后好去远方流浪啊。我想了又想,竟然想到了那个流浪汉,继而有点羡慕他了,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