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银行里,盖勒很直白讲出了现在银行的痛点。
“李大人,现在江南银行虽然有徐家作为后台,可是他银行里更多的是粮食而不是现银,光靠那些粮食的赈贷是没办法短期盈利的。”
“虽然说我知道您是一个眼光长远的人,但我必须站在专业的角度上来阐述一个观点,只有长远利益而没有短期利益的项目是注定会失败的,短期利益的缺乏会导致企业缺乏活力,人员僵化,逐渐的银行人员会习惯亏损与入不敷出,所以即使某些点上我们布局长远,但仍需要着手于当下的利益。这即是出于对股东的负责,也是对企业的负责。”
李旦默默点头,他承认此前确实是过于忽视眼前利益了,而是单纯的把银行作为一个烧钱项目,但实际上,这个年代不比后世,没有什么行业是需要靠大量前期烧钱圈市场再进行垄断的。
因为现在压根还没有市场的概念,这是一个商业上极度蛮荒的社会,社会经济也仅限于局部统一,并没有所谓的全国市场这么一个概念。
实际上现在江南银行的业务开展范围也仅限于松江府内,向外扩张需要一个过程,而加速扩张势必要增设机构,而增设机构的前提就是一定盈利的保障。
李旦能靠烧钱养活一个总部,但是没办法靠烧钱将银行推广到全国,归根结底,还是要银行能自我盈利,自给自足。
“我明白了,盖勒,你说说你的想法。”
“我这段时间对松江这里进行了市场调研,在此期间我发现了一部分商机。”
“其中对资金需求最旺盛的是两块,一块是城中的中小商铺,通常是周转问题,他们的资金需求特点是量大,但是自己占用周期短,而且这种客户通常有足额的抵押物件,通常是商铺或者存货,这块我们的风险很小,而且因为周期短,资金的流动性风险也不大,我觉得可以作为主要业务来开展。”
“还一类是新建房或者城区的住宅购入,这种贷款同样很有价值,因为他们有房屋作为抵押,占用资金的周期虽然长,但是同样我们的利息收入也可以设的更高,这很有利于我们增加利润,而且不会形成坏账。”
“但是问题是,不管是哪一种,他们所需要的都是现银而不是粮食,现在粮价还不错,短时间我们还有办法维持,但是长远来看,这不是办法,我们还是需要更多的现银储备,尤其是现在我们的品牌效应还没有形成,大部分的富户还是不太信任我们银行,没有将钱存进来的习惯,而我们也因为缺少现钱,不少高利润的业务都没法开展,所以也无法支付那些储户相应的丰厚利息。”
说白了,归根结底还是本钱不够。
银行是一个资本密集型行业,钱越多,钱滚钱的效应就越强。
而且李旦并不想做一个无良的高利贷商人,这就势必导致自己前期一定会有一段时间是低效益的不良竞争状态。
有钱的富户们不相信银行可以靠这么低的利率生存下去,所以都将钱掐在手上不存入银行,等着银行倒头破产,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趁机捡便宜。
这种贪婪的人性是无法避免的,只有时间能解决这个问题。
当等待了足够多的时间,他们发现银行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他们意识到银行不会倒闭,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的等待只是无用功,那时候自然就会有钱进入银行。
但是现阶段,只能靠股东自己注资。
因为利润空间不像高利贷那么大,所以银行前期滚动经营的效益并不高,也许滚动经营五六年,比不上李旦一口气砸进来几十万两来的效果好。
这就是现实情况。
但眼下,李旦也只有顺风货行和丝绸行的效益比较好,况且手头上还有不少别的地方需要花钱。
首先队伍不能散,李旦好不容易维持住了现有直属于自己的家丁武装的配置,没有让其番号被朝廷取消。
李旦不可能放弃这支队伍,这些人马是自己的本钱,是他能挺直腰杆的底气。
船队也是同样的道理,不仅如此,李旦甚至还有了打造风帆战列舰的打算,一旦真的付诸行动,那么这一艘船的价格就会多到难以估量。
所以货行和丝绸行的钱,短时间是指望不上了。
替李言恭走船也许是一大财源,但因为自己将众多的货分润给其麾下的众多势力,实际上的收入肯定是大打折扣,而且至于具体走船的收益几何,还有待时间的检验。
完全将宝押在这上面,仍然是有风险的。
李旦还需要开拓新的财源才行。
没有好的办法,李旦决定先将此事按下,注资的事情他还要找时间与徐家去商量,自己的大量注资势必会稀释徐家及其找来的其他乡绅的股份占比,这都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去沟通。
但好消息是,得知了李旦有进一步注资的打算,徐家派徐瑛出面跟随李旦,一方面对方现在是江南银行的大掌柜,也是徐家与松江府等众多士绅的利益代言人,他跟在李旦身边,能更好的保障背后利益集团的利益。
另一方面,徐瑛现在是一个白身素人,在被彻底革为平民之后,徐瑛基本上就丧失了继续做官的可能性,而家里的产业也几乎都由大哥徐璠和二哥徐琨把持着。
作为家里的老三,其实没什么出路。
徐阶让徐瑛干脆跟着李旦办事,既是为让徐瑛历练,同时也是为了给他谋条出路。
只不过徐瑛的身份又与顾宪成、徐渭、萧勉等人不同。
后者是依附于李旦的谋士、客卿。
但徐瑛的身份更像是合伙人的代理人,二者的身份相对来说更加对等,不过站在大多数事情上,二者基本上可以说是立场相同。
脱离徐家跟随李旦出海,这个决定也是徐瑛考虑了很久自己决定的。
他也意识到自己身份此时在徐家的尴尬,既是害怕给父亲增添麻烦,也是担心给二位哥哥添堵,徐瑛也是自愿跟随李旦离开。
“三公子若是心中不舍,随时回去看看老师便是。”
在船上,李旦宽慰着徐瑛。
“李神医…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李头人,头人不必为我担心,我不是小孩子,自然是考虑清楚了才下的决定,倒是头人,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哪?”
“呵呵,有一件大事,我得先安排下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