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看的李旦与李言恭更是瞠目结舌。
要知道弓箭不是子弹,打出去就找不到了,大部分的弓箭是用完要收回的,拿回军器局进行保养后重新充入武库。
但即使,就算一支箭用完就报废,这个一百六十三万支箭依旧多的过分。
更加过分的是杀敌四百人,用了一百多万支箭,这样离谱的数字李旦觉得脑子正常的人都是想不出来的。
不过李言恭很快看出了此中的猫腻,因为此事当时在朝廷里闹得还挺大。
当时的南京工部尚书曹亨弹劾了南京武库督库太监刘安不法行事。
但刘安的干爹是彼时的大太监孟冲,很快曹亨便被皇帝降罪处罚,罚俸三月,并且不久之后就被迫致仕。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当时的刘安通过剿匪之事将大量的箭矢挪作他用出海贩卖。
结果导致南京工部尚书曹亨发现问题,但最终败给了宦官的权势。
但以上这些,都是李言恭的猜测。
如今刘安早就已经跟着孟冲被冯保整死,李旦和李言恭也完全没有去找一个死人晦气的想法。
但这其中有问题,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事到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搜集齐全,无论是人证、物证,都已经连接成了证据链,李旦和李言恭二人遂是将整理的证物与证词提交到了南京刑部与南京都察院。
好在这两个部门的人,并没有多少李言俭的同党。
南京刑部尚书赵锦是难得的正直之人,被后人称作“越中四谏”,曾经仗义弹劾严嵩被迫罢官,有他做主审官,李旦完全不用担心案子会有暗箱操作。
而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王篆更是不必说,其人是张居正的盟友,眼见此时李旦居然搅动风云将李言俭这个碍事的家伙拉下了马,那他肯定是要去帮帮场子。
至于南京大理寺的现任大理寺卿王世贞,也是一个以正直刚硬著称的人,其人正直到讨人厌的地步,最后甚至与张居正生出嫌隙,然后便被派到南京来做官。
不过对于此事,王世贞倒是乐得自在,因为其老家是太仓州,回南京等于回家乡做官。
而且其生于太仓,所以从小就对在太仓州走私一类的事情极其反感,此次李言俭犯事到他手上,他下手倒是可能比赵锦与王篆更狠。
于是南京三法司会审,将李言俭盗取武库箭矢通敌叛国的罪名坐实,随即连同证物卷宗发往京城。
事到此时,已经告一阶段。
在南京的三法司会审不是为了给李言俭定罪,而是要将整个案件审理的过程摆给南京的官绅们看。
其中所传达的信息就是一个。
南京真的变天了。
曾经如日中天的临淮次侯真的倒台了,被他的哥哥亲手整倒。
通过此事,临淮侯李言恭终于是拿回了在南京城内属于自己话语权,以李言恭为首的临淮侯派系也正式形成。
在此之中,不少人就是当初李言俭派中的观望派,如今见到李言俭倒台,便纷纷投到李言恭的派系之下。
借此机会,李言恭拿回了自家产业的经营权,并且重新把持了以南直隶为中心的大量货物渠道。
从现在开始,李旦与李言恭事前所规划的月均三百船的“宏伟走私计划”正式步入正轨。
原本投入李言俭的海盗们也纷纷找路子想要加入李旦的手下。
只不过此时的李旦已不是什么人都收了,这些海盗也就只能挑选譬如松浦党、或者琉球尚家水军等半从属于李旦的海上势力加入,一时间整个东亚海运进入了一段诡异的繁荣期。
因为名义上,整个东亚的所有国家几乎都在奉行海禁,而且海上海盗的数量并没有减少。
但是因为顺风货行的缘故,只要在船头挂上一面风字船旗,那么大概率海盗船都会绕着走。
为了不至于海盗们饿死闹事,李旦将从李言恭那里接到的大量走私活计外包给其他人进行。
虽然自己的收入稍有降低,但也缓解了自己船队的运货压力,并且有了这些进项,虽然不能确保所有的海盗都安分守己,但本着“命更重要”的原则,没有海盗愿意轻易去触这位东亚海霸王的霉头。
而此时的李旦将大量货行与船队的事情委托给手下的人干,自己则将精力投入了另一件事情上。
万历三年二月,李旦带着缇娜与李二狗回到华亭县。
说来也怪,现在船队里的事情,大部分是蔡大鸡与牛三木在管。反倒是自己的义子李二狗,明明资历最深,可是却对船队的事情毫不上心。
对于他来说,仿佛权力、财富,都是无所谓的东西。
与其一天到晚处理这些琐事,他宁愿当一个护卫守在李旦的身边。
对此李旦不置可否。
他也不知道该夸李二狗一片赤诚,赤胆忠心;还是说他不求上进人傻。
但无论如何,李二狗的性格就是如此,也许跟在李旦身边见识些新奇玩意,反倒是更有意思的事情。
华亭县,此时的县里已经算是度过了灾后最困难的日子,就县城里而言,街面上已经逐渐恢复了活力,已经有乡下来的村民带种出的粮食来贩卖,其中不乏李旦派人推广的马铃薯。
这类作物耐寒,生长速度快,产量也大,还扛饿,所以此时在百姓之中十分盛行。
而位于徐家不远的铺子,上面偌大的四个字写着“江南银行”,如今里头的大掌柜是徐瑛,老魏派了一名手下最信任的算手过来当二掌柜。
但在经营上,二人都不是内行,实际上维持着银行运转的是李旦的外籍顾问盖勒。
此时的盖勒受聘于李旦的江南银行,其职位是“经理”。
所有人都不知道经理这个称谓是什么意思,所以底下干活的人喜欢叫盖勒为“主管”,或者“洋主管”,这与个职位与其在巴塞罗那银行干的一样,比经理是要低一级的职位,但盖勒每次与底下人强调,对方都会忘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见到李旦进入银行,盖勒很快便迎了上来,经过半年的生活工作,他算是学会了大半的汉话,除了一些专用名词,大部分的话他都可以正常沟通。
当李旦问到对方现在经营情况如何的时候,盖勒想都没想就是弹出一句话来:“李大人,我觉得应该补充一点资本金了,现在银行遇到了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