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骜礼拜神像之时,依然在四下审视的淳于长忽然发现那张神像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昏昏暗暗的光线,是否自己花了眼?
他定睛凝神,细瞧细听,隐隐约约间似乎画像之后有呼吸声?
不是眼花!
画像后还有小小暗格,藏着人!
之前定是摒着气浅浅呼吸,因而自己未能察觉。这会儿时间过久,藏于画像之后的人定是实在憋不住深呼吸了两口气。
若不是自己一直留意细察细听着,还真不好发现。
他赶忙悄悄拉了刘骜的衣袖一把,暗使了个眼色,带着他匆匆离了东阁,离了昭阳殿。
离了东阁,甚至直到出了昭阳殿,心中已有猜测的刘骜才惊魂初定地寻淳于长确认。
他叫停了辇驾,拉着淳于长踱步到山水一角,轻声开口:“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子鸿你是自己人,无需隐瞒。方才?”
淳于长点了点头,将他的发现告知。
猜测终归是猜测,而这一旦实锤,刘骜便再束不住他心底的怒。
只要是个男人,谁又愿意头顶一片绿?
何况还是个全天下最自以为权重的男人,最随心所欲的男人。
他是怒目圆睁着,几乎要将眼珠子都瞪出眶外。
他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字地蹦着他的愤怒字眼:“果然是个束不住裙带的贱婢!”
他捏着拳头磨了磨牙,可这胸中一口气始终磨不散,憋着,越憋越难受。
刘骜最终是忍不住甩袖怒吼:“快!去传御林军!给我将那对狗男女了结了!我定要亲眼见着血光才平得下这口气!”
淳于长倒没失理智,他慌忙拉了刘骜一把,压低了声音:“使不得!这宫闱丑事岂可外泄?何况好不容易才叫她当上皇后没多久,这就传出此等事情,不说百官与天下人怎么看,就说太后会怎么看我们?”
他倒不那么在乎天子的名声,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
自己信誓旦旦地在太后姨母跟前吹了那么久的赵飞燕,就差将她吹捧成仙女了,结果这前脚刚当上皇后才两三年就出丑闻,那自己的脸往哪搁?
丢脸倒在其次,关键是如此一来,自己在太后面前将再不可能有一丝信赖可言。
皇帝的名声、男人的脸面,这是刘骜在乎的。
淳于长这一提醒,不论气性多大,刘骜倒也确实哑火了。
且不说脸面,赵飞燕确实是难得一寻的美人儿,这真要忽然间说杀就杀,还真有些舍不得。
更关键的是,这可是一对姐妹花啊。
赵飞燕一死,好不容易对自己稍好些的赵合德恐怕会恨了自己,会比以前更冷淡。
舍了一个美人,他尚犹豫,何况这要一口气舍了两个,这宫中百花失色,再无乐趣。
赵合德冷冷清清的性子可不会养汉子吧?
可这心里头的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憋不住的!
他涨红着脸,依旧咬牙切齿:“那难道朕便要吃了这哑巴亏?叫那对狗男女得意逍遥?”
“陛下放心!想那贼子估着我们彻底远去之后,会有皇后的人过来一探究竟,一旦确认安全,必还是要从此道悄悄逃离。便由臣领几名精干武士,暗中在此守株待兔!只要叫我逮着他,必好好地招待一番,定叫他后悔生在这世间,也能叫陛下出了这口恶气!”
淳于长自信地攥起拳头,却同样咬着牙,把拳抬在刘骜的面前,将拳捏得青筋泛起。
仿佛被带了绿帽的是他自己。
“悄悄带回朕的寝院,我要亲自出一口气!”
看着淳于长如此感同身受的表现,刘骜很信任地丢了话,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去,居然出奇地没有坐辇。
淳于长立马唤了几个精壮孔武的武士,与自己一起,守在了昭阳殿的院门之外,这处东西二阁想出殿都必经之路处。
不过一个时辰多,他便守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当场按翻在地,一顿拳脚打得叫人认不出面孔后,才五花大绑着押向刘骜的寝院。
青年男子叫安世庆,同样是贵族出身。这小年轻擅奏琴乐,一首《双凤离鸾曲》缠绵悱恻,哀婉动人,可谓天绝之音。
善曲舞的赵飞燕便是以此为由,谎称学琴,求得刘骜允许他出入皇宫。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安世庆也算死得风流了,当然,这风流的代价便是死前更是真正地感受了一回蚀骨钻心的“销魂”。
最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安世庆被剁碎了,喂了昭阳殿东阁池子里的鱼儿。
皇后暂时不能轻动,那便算是一种警告,也让那冤魂陪着她,叫她夜不能寐。
除了安世庆,淳于长还发现另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子:赵合德的贴身婢女,怀能。
在安世庆出现之前,在这最易叫人疑神疑鬼的紧要关头,怀能竟是先一步匆匆出了昭阳殿。
性子一向清冷的赵昭仪的贴身婢女,她能有什么事如此匆匆?
她出去又是去何处?
寻谁?
淳于长可是清楚,这个赵合德完全不似赵飞燕,她根本就没有在宫中经营过什么人脉关系,一向深入简出。
他派了一个人暗中跟踪着。
这一跟,机灵善察的淳于长便发现了与王莽有关的诸多可疑。
他没有试图暗中拦下那婢女以作审问或收买的打算,实在是王莽确实聪明,若被他察觉就有了防备。
...
怀能自然是找王莽去了。
刘骜匆匆离了东阁,赵飞燕不过是刚刚如释重负没多久便回味出了一丝异常。
感觉不妙的她立马通知了赵合德,希望她能以最短的时间将自己可能暴露了的情况告知王莽,求王莽给自己想个法子遮盖过去。
她知道王莽一定会想办法的,因为自己一旦失宠甚至出事,除了帮不上他与赵合德之外,更会让赵合德得宠,那是他不愿见到的。
赵合德哪有想那么多,她一听说姐姐可能要出事,立马就叫怀能去寻王莽。
事出紧急,她可等不了王静烟来传讯,便直接让怀能代为传话。
是的,这次怀能不再只是莫名其妙地在王莽面前一晃便走,而是不避嫌地直接站在了王莽面前,盯着他。
顿知有异的王莽领着她,在偏僻的角落中,听了她的亲口传话。
详详细细地描述。
得知消息,他气得是当场心肝儿都疼。
都说了不能这么玩!不能这么玩!这好一个猪队友,这下玩完了吧!
很明显,刘骜已然是捉奸在场,不过是为了自身安全与名声,强忍着没有当场发彪。
他也隐隐猜到了,刘骜暂时不会去动身为皇后的赵飞燕。
那奸夫是皇上唯一的泄火对象了!
他顾不上避嫌,在略作思虑之后立即叫怀能回去悄悄告诉赵飞燕:杀人毁尸!
“那男人绝对不能放出昭阳殿,必经之处定然有人暗中守着!”
没有实证,周旋回转的余地便会大上许多。
可惜,待怀能匆匆赶回时,没能稳住阵脚的赵飞燕还是抱着侥幸,安排那男子离去,在离开昭阳殿的必经之处被逮了个正着。
自己是忍着百般煎熬,苦待良机。这下倒好了,良机更遥遥无期了。
没意外的话,赵飞燕的失宠,必定是要换来赵合德的被迫得宠。
气得王莽真想过去亲手掐死赵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