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之功,最大莫过于救驾。自己不但救了驾,更是出谋献策地替皇帝保下了面子,还悄悄地让他出足了一口恶气。
终于,皇帝也发现自己原也是个有大局大体观的聪明人。
要说这赵飞燕,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让她登上了皇后的宝座,自己贴近了皇帝的心,更被升官封侯。现在,又因为她,自己更是彻底走近了刘骜的心。
自己与皇帝,已然如真正的手足亲兄弟一般,那刘骜现在是只恨自己不姓刘。
今日离宫前,皇帝可是拍着自己的膀子承诺,下一任的大司马定是自己。
现在的大司马王根,宝印刚捂热便莫名其妙地提出辞职,说自己年事已高,不堪重负。刘骜不准,他便干脆装病躺着,朝也不上了。
也是,大司马之位一直在王家手上,那些个老不死的,一个接一个地当这大司马,谁上去轮谁挂,他王根看来也是怕死了。
王根这一强行罢工,最近大家便开始讨论起了下一任的大司马之选。
王家上一辈除了王根还有个王立,本来按着顺序来也该是排行老六的王立就任大司马,而非老七王根。只是王立这家伙贪心过大,之前和南郡太守李尚合谋私吞了数百顷地产,其利巨大,又没擦好屁股,被丞相司直-孙宝检举,最终李尚被杀,而王立因是皇舅而捡了一条命。
却也正因此,他彻底失去了刘骜的信任,没了接任大司马的资格。
上一辈再无人可轮了,接下来的大司马之位只能在他们这一辈中挑了,很明显,在皇帝心中,下一任的大司马之位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只要没有意外,太后那边也无异议的话,那就非自己莫属了。
若有意外,那这意外便只能是在王莽身上。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小瞧王莽这小子了。
自己抱紧了皇帝的大腿,如此费心尽力地才讨得皇上喜,升官封侯。可他王莽倒好,屁事没做,靠着他那假模假样的名声,居然被人推着也能升官封侯。
更关键的是,自己封侯时还有人反对,遭人诟病。
而他封侯,不仅无人反对,还有不少人举着手赞成!
知趣的百官们对于大司马之位的提议无非两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便是他。
因为他的名声,还有之前王音、王商的巩固之果,王莽的呼声还隐隐地要高过自己一头。
现在好了,今天不但得得了皇帝的亲口内定,更还抓住了王莽的把柄。
这个把柄,自己不能直接与皇帝说,那多少有点同族相煎、互相打压的意味。要在聊天中说与太后听,以关心兄弟的名义,却然后让太后与皇帝都讨厌王莽。
太后虽轻易不管政事,但大司马之位,太后的意见在刘骜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如此大事,身为皇帝却也是人子的刘骜,总也会习惯性地征询下太后的意见。
他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将王莽一脚踩下去,让他再成不了自己的竞争对手,以绝了后顾之忧。
虽然不清楚那个叫怀能的婢女到底是与王莽说了些什么,但他自觉能猜出个大概。
想起那次在自己的安排下,王莽与赵合德的见面,他肯定,那婢女是替二人互通奸情。
这王莽,果然聪明人,居然藏得如此之深,要不是这次碰巧,还真撞不破。
春风得意淳于长,心中花绽长安黯。
一想到王莽也要被自己踩下去,他连走路的步子都是忍不住地飘飘然,轻快了起来。
脚步飘飘,飘到了长乐宫,淳于长与王政君请安问好之后,又是一番逗趣解闷,贴心至极。
“姨母,巨君他最近可有来探望您。”
聊着,笑着,淳于长忽然地一问。
这一问说忽然却也正常,往日他来请安时也会时不时地遇上王莽,在没有碰巧遇到王莽也来请安时,也有过类似的随口一问。
王政君自然也是习已为常,露着聊家常的表情淡淡笑着:“他啊,有些天没来了。位子高了,担子也重了,你们忙的话没必要时时来看我这老婆子。”
淳于长笑了笑,只是他这笑就明显的与平常不太一般,多少有些为难与犹豫之色掺在了里面。
他那不太自然的表情自然逃不过王政君的眼,顺着势,她便开口一问:“怎么了?可是巨君那孩子有什么困难?”
要说王莽,确实是个好孩子,却也好的有些过了。连个官爵都是自己的兄弟们瞧不过去,主动给他求来的。
当初王商也没少与自己吐露过,说王莽这人只顾埋头苦干,不争功不显绩,希望自己能与皇帝提上一提,叫他不要忽视了实干的有才之人。
王莽到底干了些什么她不知道,但她也相信,以王莽的性子,不论在哪个职位上定然是尽职尽份的。起码身为王家人,他是唯一一个自己没听过任何负面消息的在朝之人了。
可政事她是真不愿意轻易介入,最后还是王商自己在朝堂之上委婉要求皇帝给王莽封的侯。
她只觉着,淳于长也应该是忍不住替他这个表弟叫屈了?
可淳于长却是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地:“这~他倒没什么困难。只是~只是这...”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你就直说了,不必藏着掖着。”
王政君如此一开口,淳于长似乎才开始组织言辞。
“红袖添香夜读书,人不风流枉少年。莽兄弟吧,确实是才子少年。”
因为太后多少也知道些自己的风流,说到这,他刻意顿了顿,尬笑了一下才继续道:“郎才女貌,其实男人嘛,都免不了地难过美人关。只是他若因美人故而伤了与当今天子的兄弟情份,那便不太好了。”
王政君的脸忽然就凝重了起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不风流枉少年?
男人啊,心都一个样,不一样的只不过是眼中的标准。
自己这近乎完美的侄子,再完美毕竟也是个普通的男人。娶了妻,再添几个贴心的小妾确也无可厚非。
只是,听淳于长这意思,王莽是相中了自己儿子的女人?
皇帝的女人,岂是他人可碰的!
那皇帝还是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比他爹还风流的色胚,也算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
“子鸿,有些话可不能乱讲。”王政君忍不住板肃起了脸,凝视着淳于长,郑重确认。
由皇后到太后,不得不说王政君养在了骨子里的气势,磅礴厚重。她的凝视,叫淳于长心中发毛。
忍着心中的忽生的慌乱,淳于长是硬着头皮:“外甥可不敢乱讲,我也知道皇上的性子,不敢与皇上说却也不能任由事态继续恶化,这才忍不住地想询一询姨母,讨个办法。”
说罢,他又将碰巧见着赵合德派贴身婢女私会王莽传讯一事,以及之前王莽求着自己安排他与赵合德私下会面一事都说了出来。
当然,该说与不该说的肯定是修饰并润了色的。
他隐去了赵飞燕偷汉子与王莽为自己献计一事,添油加醋地渲染了王莽见到赵合德时的异常情绪,以及那婢女传讯时的鬼鬼祟祟。
虽说不上尽信,但瞧着眼前自家外甥的绘声详尽,王政君又不得不信。
令淳于长想不到的时,即使至此,王政君脸上依然没有怒意,也没有太浓的失望之色,更多的仍只是忧心。
忧心于王莽的安危。
人无完人,她是从心里面真正认可王莽的,为了王莽,她方才甚至动了杀念。
若那女子只是个普通且已不受宠的嫔妃,那便直接除了这坏兄弟感情的红颜祸水!
可她却是赵合德啊!
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昭仪,皇后的亲妹妹,宫中最受宠的两个女子之一。
又想起自己的大哥王凤临死前仍不忘心心念念地叮嘱自己一定要照顾好王莽,身为太后,她难得的犯起了头疼。
(丞相司直:汉武帝二十三年置,秩比二千石,职责是辅丞相检举不法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