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更想答应你,让你家来提亲,然后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严词拒绝,出一口恶气。但我改主意了,因为我和你终究是不一样的。”温良淑语气轻松。
在周绍越发难看的脸色里,她一字一顿:“我没有你那么恶毒。”
“我那时候,”周绍艰难地为自己辩驳,“我只是讨厌你,仅此而已。”
“讨厌一个人很正常,但讨厌别人的方式却足以看出那人的品格。”温良淑无情地戳穿了他的虚伪,一针见血,“你从小在镇上长大,焉能不知道自己那样做会给我带来什么?不过是只顾自己,又恼怒于自己抵抗不住家里长辈,所以将气都撒在我身上罢了。”
周绍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觉得自己被扒光了衣服,精心掩饰的一切就这么直白地摊开来,被所有人围观。脸火辣辣的,好似被扇了一个巴掌。
“分明有那么多的借口可以取消婚约,说在哪里算了一卦不宜成婚,说你心中有个人,对我并未男女之情,总归是可以体面收场的。你偏不要,你偏要对着所有人贬低、打压、讥讽我,以未婚夫的身份将我骂得一文不值。”温良淑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周绍,你真恶心啊。”
缓缓站起身,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张曾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脸,端起茶杯,优雅地将茶倒在他身上,在他冷冽的目光中抚了抚发髻:“管家,送客。”
说完,她不再分给周绍半个眼神,举步离开。年迈的管家则走上前,默不作声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态度坚决。周绍知道,自己强留下只能自取其辱,拂袖而去。
“哇!好厉害。现在她已经从痴情女配变成大女主了诶。(???????)???ヽ(°▽°)ノ?。”长宁兴高采烈地说着,又放出震天响的烟花音效。
温行风有些无语:“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当然要激动了啊,系统分析显示,在原剧情里,温良淑只是一个工具人,而且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工具人,男女主有一半的幸福快乐是以牺牲她为代价的,她在读者中的评价也很不好。”长宁解释道。
“现在呢?”温行风想到原剧情里温良淑的所有戏份,不由得有些惋惜。
长宁乐滋滋地回答:“但现在,她蜕变成了一个独立的角色,有自己的思想、行动和情感,虽然不和男女主一样流芳百世,但是也算是没有白白活一生。”
确实很值得高兴。温行风想着,提笔写了一封信:
“男行风跪禀: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儿自二五年六月七日离家赴京,已有四年矣。人生如逆旅,辗转流离,虽不能承欢父母亲大人膝下,却也得诸多好处。儿随长者奔赴多地,其间衣食无忧,亦未受战乱之苦。
有诸多不便之处,儿归期未定,可怜椿萱忧心,儿自知未能尽孝,恳请母亲宽宥。高堂悲白发,家中琐事不若交由阿姊打理,姊自幼聪慧,稍加栽培,必成大才。
儿等在外,自知谨慎,堂上各老人不必挂怀。他日归家,必跪伏老人膝上,告今日之罪。深秋寒凉,父母阿姊当添衣安食,珍重。男谨禀,即请
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巧妙的谎言,总是要真假参半的。温行风知道温夫人心中只怕有些怀疑,毕竟原主的确不是爱闯荡的性子。更何况,温家父女只拿出来一封信,剩余的都凭一张嘴告诉他小儿子如何如何了,她当然会狐疑。
封好信,温行风走出宿舍,见游博衍迎头走来,干脆把信塞进他手里,说:“游教官,麻烦你把这个给老师,请他帮我寄回家,记得不要让人看出是从重庆寄出的。”
“这是什么?”游博衍把信封翻了一面,疑惑地问。
“家书。”温行风敷衍地回答,摁着他的肩把人往外推,“赶紧去,办完事才能吃饭。”
乖乖点了点头,游博衍冲他挥了挥手,大踏步往机关大楼的方向去了。
“宿主干嘛老使唤他啊?”长宁拉长音调,模拟出恍然大悟的腔调,“哦,是因为他对宿主情有独钟情根深种情深不寿,巴不得宿主使唤他。”
“小家伙,你有点飘啊。”温行风磨了磨牙,心语道。
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长宁理不直气也壮:“人家是系统,光球诶,本来就会飘起来的。”
“听你这意思,我得夸夸你是吧?”温行风似笑非笑。
“不不不,不用了。”长宁有些害怕地收回放肆的小脚丫,光球胡乱晃着,连连拒绝。
办公室里,沈培风端着茶缸坐在椅子上,正对着床边的梧桐树出神。梧桐的叶子已经黄了,被大风吹落了一半,几支光秃秃的树枝伸向天空。
有些事情是拦不住的,落下的梧桐叶,和注定了结局的人。沈培风愣愣地想着,久久未动。
敲门声响起,沈培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报告。”
是游博衍。他放下茶缸子,换了个严肃的姿势,朗声道:“进来。”
推开门,游博衍走进去,懒得敬礼,直接把信放在办公桌上:“行风说让你帮他寄回家,不要让人看出来是重庆寄的。”
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沈培风慢条斯理地来回看着信封。上面写了“父温鼎老先生亲启”,挑了挑眉:“写的什么啊?”
“我没看。”游博衍无语地说道,不待他说话,转身把门关上,自顾自走了。
“兔崽子。”沈培风嘟囔了一句,声音里是自己没察觉出来的宠溺。
手指轻抚过温行风的字迹,沈培风犹豫一瞬,没有撕开封口,把信放下,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呆。
也挺好的,其实。沈培风轻轻笑出声来。至少,他的孩子活得比他长,也许就能看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呢。
仿佛是终于想通了,他舒了口气,伸手拿过桌上的电话,几下拨通了:“明天晚上八点,我去上海。”
电话里沉默半晌,响起一个咬牙切齿的男声:“让游博衍那组去,你可以留下一个。”
嗤笑一声,沈培风态度异常强硬:“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