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几个人一起吃的。沈培风和余锦瑟面对面坐着，游博衍和温行风分别坐在他们旁边。周围一圈桌子空着，学员们偶尔投过来小心翼翼的一瞥。
自从温行风撞见两个男学员围堵余锦瑟开始，他对余锦瑟的关照就放在了明面上。对此学员当然有很大意见，为此找了他好几次麻烦。
而在被欺负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余锦瑟露出了锋芒，当着沈培风的面把找茬的打得蜷在地上鬼哭狼嚎。
沈培风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人心都是偏的，更何况有些人不是人。
吃完晚饭，沈培风交代了游博衍训练计划，打发温行风整理情报，领着余锦瑟走了。温行风隐隐听人说他的副手带着一家三口进了会客室。
“Ｏ(≧口≦)Ｏ，宿主，沈培风真的是个虐待狂。∑(?д??lll)他问余锦瑟是他动手还是自己动手！(((;?_?;)))”长宁震惊地道，将会客室的情形播放出来。
合上文件，温行风闭上眼，缓慢地揉着额头，看着脑海里的影像。
“来学校这么久，怎么还是没学会心狠？”负手而立，沈培风面色平静，尖利的下颌微微扬起，冷淡的视线扫过地上捆着的三人，落在余锦瑟身上。
身子止不住发抖，地上的女人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余锦瑟，眼泪流了满脸：“囡囡，是我，我是娘亲啊！囡囡，你不认识娘亲了吗？”
“喊什么！”沈培风的副手吼了一声，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背上，“你们做过什么不知道？”
他见沈培风和余锦瑟都没有说话，上前用布堵住三人的嘴，不耐烦地说：“都给我老实点，别说话！”
被推了一把，妇人摔倒在地，眼泪汪汪地看着余锦瑟，胡乱摇着头，眼里满是哀求。她的丈夫和儿子也是一副恐惧不已的模样，流着泪水浑身颤抖。
余锦瑟默默地看着他们。她抱着隐蔽的期望看着他们。她凝视着他们地眼睛，带着最后的不能言说的渴求。
但是没有。
他们的眼里有绝望，有恐惧，有迷茫，就是没有愧疚。他们努力用眼泪打动她，企图唤起她心中的温情，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可是他们一点都不后悔，当初的事，在他们眼里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今天他们没有被押到自己面前，余锦瑟麻木地想着，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想起这个人。
明明他们是认识她的。余锦瑟的心中翻腾着怒火，脸上的表情却纹丝不动。他们不是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他们还记得有个女孩——和他们血脉相连的小姑娘被卖到了青楼，只是，他们对她遭受的一切全然不在意罢了。
“当年你们家并没到过不下去的程度，是一个江湖骗子说你克你哥，你哥又吵着要上最好的学校，所以。”沈培风坐下，随意地说着，“你接客之前被虐待了四年，只要30块大洋就可以给你赎身。”
递过去一把勃朗宁，沈培风扫视三张因绝望而苍白如纸的脸：“30块大洋，也就是他们一家半年的收成，也就能让你哥读一年的书。”
仰起脸，余锦瑟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她知道的，记忆里家里一直有吃有穿，算不上贫穷。
那天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到家里来，她被叫出去见人，听大人的话朝她们笑。
麻袋套到身上的时候，她怕得要死，手足无措地挣扎着，尖着嗓子不停地喊，喊爹，喊娘，喊哥哥。没有人应，隔着麻袋，她被踹了好几脚，被扛起来。她昏了过去。
但凡他们有一个人心软了，她都不会被鞭子抽，被滚水烫，被下药，被绑着送到各种男人的面前。在她没有屈服的那五年，没有一天是吃饱饭、不挨打的。
哪怕她的家离青楼只隔了半个苏州，哪怕她的至亲过得顺遂团圆。
深呼吸一下，余锦瑟抬起枪，关了保险，手指缓缓勾上扳机。
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妇人和中年男人艰难地往中间挪，似乎想要挡在自己儿子身前。副手皱着眉，分别踹了他们一脚，提起男子丢在枪口下。
她知道自己必须开枪，也应该开枪。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做沈培风的学生、温行风和游博衍的战友。 她见过不能通过考验的学员，她不能落到那样的下场。
枪口对准青年男子，那是她的哥哥，在她被卖走时冷眼旁观的哥哥，用她的卖身钱读书写字的哥哥。
眼前的人恐惧得瞳孔放大，脸色惨白，身体不停地哆嗦着，眼一闭，竟是直接昏了过去，身下一片湿润，空气中弥漫着尿臊味。
“把他的手松开，摁住了弄过来。”看着男人努力往儿子挪去，她放下枪，指着男人命令道。
瞥见沈培风点了点头，副手麻利地把人摁倒在地，松开捆着双手的绳索，拎着他的衣领拖到余锦瑟面前。
“放心，”余锦瑟语气温柔，“他是我亲哥哥，我怎么能杀他？不过，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我总要送你点礼物，所以就把这个杀他的机会送给你吧。”
说着，她拽过男人的手，把枪塞进他的手里。男人挣扎了一下，口中“呜呜”地叫着。余锦瑟的心中终于有了快感。她踢了男人一脚，扣着他的手握住枪，对准男子，扣动了扳机。
十发子弹尽数打在男子身上。男人倒在地上，全身都是弹孔，鲜血流了一地。妇人剧烈地挣扎着，摆脱了副手的钳制，扑到儿子身上，一边哭一边蠕动。
“卖女儿的时候你那么开心，现在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怎么不开心啊？”余锦瑟笑着问，眼神凛冽，把人丢到儿子的尸体上。
长长地呼出口气，她这才觉得畅快，把枪递给沈培风：“老师，您不会让他们俩出现在我面前了吧？”
点了点头，沈培风示意她可以走了，对副手道：“把锦瑟在青楼遭受过的一切原样对他们做一遍，看紧一点别让人自杀。人被折磨死了，就挫骨扬灰。余家的家产都换成钱财给锦瑟。”
门外，余锦瑟抹去泪水，看着绚烂的晚霞，内心无比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