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工营里有一批战俘转移了，明面上是到南京，但是，”沈培风扣上茶杯盖，把杯子推远了，“我们的人也在里面，没有按计划和上线取得联系。”
“如果不是叛变的话，就是我们事先得到的战俘转移情报是错误的。他们离开了劳工营，但没去南京。”游博衍冷冷地说道。
脑海里，长宁冒出一句：“宿主，我查不到你们说的那个据点的情况。”
温行风并不意外。他们现在位于历史重要节点，所做的一切都关乎国家民族的存亡 ，牵一发而动全身，系统被小世界大大压制了。
但这也意味着战争的结果不会变，华夏的崛起是大势所趋。
安抚了一下长宁，温行风道：“我们的人最后一次送出情报是在什么时候？”
“上海火车站。”沈培风的眼睛里闪过浓浓的担忧。换句话说，那个特工离开劳工营后就和他们失联了，已知的最后去向是坐了火车。
抬起眼，游博衍的语气很平静，态度却异常坚定：“我们必须得弄明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据点是什么，那个位置没有战略意义，按道理来说是用不着设一个据点的。”
现在，却在短时间内弄出来一个据点，在附近地区有药品和人员失踪的情况下。温行风琢磨着，更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三人离开办公室时心里沉甸甸的。余锦瑟的指甲嵌进了肉里，而她完全没感觉，只是遥望着苏州城的方向，眼中浮现起阴霾。
拧着眉，游博衍想说些什么，温行风却拽了拽他的衣袖，堵住了未出口的话。他朝温行风摇了摇头，缄默不言。
余锦瑟的老家就是苏州，把她卖进青楼的所谓家人也在苏州，正享受着天伦之乐。
“想什么呢？”沈培风忽然出现，锐利的视线射入她的内心深处。
收回目光，余锦瑟抿着唇，松开拳头，呼出一口气：“没什么。”
“我告诉过你，要把自己变成一把枪， 这里就不能太温暖。”沈培风凝视着她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是，老师。”余锦瑟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过，你想见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沈培风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像极了一个真心满足晚辈心愿的长辈。
看着他的眼睛，余锦瑟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不用了，没有必要。”
沈培风却说：“我已经把人请过来了，下午就到。”
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温行风不赞同地看向游博衍，却见后者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看来游博衍也不知道。温行风担忧地看向余锦瑟。
无论是眷恋还是怨恨，那些人都是余锦瑟的软肋。面临他们的时候，余锦瑟极有可能丧失应有的理智，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 ，对于一个特工来说，这会产生毁灭性的后果。
任务地点在苏州附近，余锦瑟极有可能会偶遇他们。比起冒着出事的风险执行任务，沈培风更希望能把他们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假如沈培风是个正常人，他把人关起来也就算了。温行风暗自揣测着，但以沈培风“不疯魔不成活”的行为作风来看，只怕他会给余锦瑟一道艰难的考验。
然而余锦瑟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温婉：“谢谢老师。”
似有若无地瞥了温行风一眼，沈培风随手递给游博衍一颗棒棒糖，眼睛还是看着她：“你们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可以提。”
“我不吃这玩意。”游博衍推开他的手，表情有些嫌弃。
劈手夺过棒棒糖，温行风上前一步，挡在余锦瑟身前，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转了转棒棒糖，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我还是喜欢苹果味的。”
轻声笑了，沈培风没说话，丢下一句“记得吃完饭”便举步离开了。
嘴唇被咬出痕迹，余锦瑟闭了闭眼，努力平复情绪：“谢谢。”
咬碎了糖球，温行风语气依然随意：“我们现在是战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过几天还要一起出生入死呢。”
是啊，他们是战友。余锦瑟内心的坚土松动了，有什么东西探出芽来。她现在已经有了出生入死的战友，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
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游博衍难得地插嘴道：“余锦瑟，人不可能是武器，不可能没有感情，但你的感情应该给值得的人，而不是一群畜牲。”
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余锦瑟半是回答半是呢喃：“我都知道的，可是，我还是恨啊。”
“恨是应该的。”温行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劝解道，“你如果想报仇也是应该的。是他们伤害了你，本就应该受到惩罚。”
话说这么说，温行风却明白余锦瑟依旧放不下那些人，恨得越深也是爱得越深，否则余锦瑟何以现在都没有出手报复。
有那么一瞬间，温行风理解了沈培风的心情。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把他们从余锦瑟的心里剜除，让他们再也挡不了余锦瑟的路。
“要是你下不了手的话，可以交给我。”游博衍盯着温行风放在她肩上的手，幽幽道。
心沉了下去，温行风下意识地收了手，扭头看着游博衍，眼带问询。
“以我对老师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游博衍看着余锦瑟，眉心紧锁，“你要是没有感情只想报仇，他会默许你的行动，你自己收好尾就可以了。但你迟迟下定不了决心，他自然要自己出手。”
吃了一惊，余锦瑟看着游博衍，脸上的迷茫和疑惑慢慢消失，若有所思：“他做得很对，这一切该结束了。”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余锦瑟苦笑道，“他训练我，折磨我，把我锻造成武器，但也是她让我再一次活成一个人。”
“训练、折磨是为了让我们在战争中活下去。但归根结底，我们是人，不是武器。也正是因为我们是有血有肉有良心的人，才会在乎这个国家，并为之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温行风看得很明白。
“嗯。”游博衍浅浅应了一声。
风吹过，天边的云散了，金黄的阳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