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一地的陶瓷碎片,温行风站在裴副将的身侧,衣襟纤尘不染,面上的神色沉静如水。
见了他,楚仲熠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仍旧不快地踹了裴副将一脚:“滚出去,不堪入目的东西。”
待裴副将的身影在门口晃了晃,消失不见,楚仲熠上前扶着温行风的手,领着他坐下,到了他最喜欢的碧螺春,问:“温卿可是冷着了?”
“没有。”顿了顿,温行风用茶水润了润喉咙,握住了他的手,“陛下,左相和大将军意欲谋反,扶端王的血脉上位。”
神色一滞,楚仲熠反应过来,眉头拧成一团:“温卿说的可是端王外室所生的那个?”
“正是,”温行风叹了一声,“只怕他们早有此心。陛下暴君之名妇孺皆知,便是他们所为。先毁了陛下的名声,叫陛下失了民心,再扶持端王取而代之,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眉尖微微蹙起,温行风面露忧色:“当初端王和右相家的嫡女议亲,想必就是为了拉拢右相,只是不知为何失败了。后来左相和大将军想要结亲,大抵也是一招障眼法,实则两人早已勾结。是微臣愚昧,竟不曾看破。”
“温卿聪慧过人,如今得知已然是极好的了。”楚仲熠安慰地摁了摁他的肩膀,“如今该如何应对?”
“他们既然将裴副将推了出来,陛下不如顺了他们的意,惩治裴副将,只是一定要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以免生出事端。要想法子将端王的孩子找到,若微臣没猜错的话,端王的孩子是被抢走的,毕竟一个大人总比一个小孩子好控制些。”揉了揉太阳穴,温行风叹了一声,“尽快找出他们的兵马藏在何处。”
把人抱在怀里,楚仲熠温柔地按揉他的太阳穴,见他眉头舒展开来,才松了口气:“孤立即将事情交给凌烟阁的去办。”
灵光闪过,温行风抓住楚仲熠的手:“当初端王的人追杀微臣时,可有漏网之鱼?”
和他想到一处去了,楚仲熠的脸色也分外难看:“有,有一个,本是放他回去警告端王的。”
“端王若是知道了陛下对微臣的爱护,左相和大将军也就知道了。如此大的把柄,他们却不公之于众让天下人谴责,而是听之任之,就是为了让微臣与陛下的情意更加深厚,让微臣成为陛下的软肋。到时候,他们再从微臣下手。”温行风加重语气,眼神里闪过一抹寒光。
大概是原剧情里几个男主保持着诡异的平衡,几人只是钳制楚仲熠,并没有真的谋反。但另一方面,是站在女主的视角写的,没有提到谋反之事不代表没有谋反。
一面想着一定要开发“世界安宁系统”查看隐藏剧情的功能,温行风一面扣着楚仲熠的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陛下,端王不能留了。”
“怎么主动出击?”楚仲熠反握住他的手,不解地问道。
“微臣想着,引蛇出洞。”温行风将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低了下去,“裴副将是大将军最重要的心腹之一,他们舍了,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人心思变。不如陛下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尽快动手。”
沉默地思索一会,楚仲熠才点了点头,又道:“好,再过几日就是祭天大典了,便在那时候了结此事,来年孤与温卿才好过安安稳稳和和美美的日子。”
“好。”温行风耳尖染上绯红,点了点头。
所谓兵贵神速,楚仲熠在设局方面也完全贯彻了这一点。
裴副将在军中多年,除了大将军手底下的人以外,也有别的同袍。而禁军之一的左羽林军统领亓官来德便是其一,只是两人不常联系,情谊却深厚。
得知裴副将入狱,亓官来德正好当值,借着这个机会见到楚仲熠,给裴副将求情。帝王震怒,不仅驳了求情,还打了亓官来德一百军棍,将其押入大牢。
一夜之间,亓官来德被苛责的消息不胫而走,楚仲熠不近人情、暴虐残忍的暴君形象更黑暗了几分。朝堂上,几个官员为裴副将和亓官来德两人求情,尽皆遭到鞭笞。
晌午时分,楚仲熠如同往日那般,在校场纵马驰骋。正在兴头上时,楚仲熠一挥马鞭,胯下的马却发了狂,不受控制地狂奔,把他摔下马背。
即便校场周围的将士在第一时间冲了上来,他还是被马来回踩踏,几处旧伤都裂开了,右臂更是无力回天。
“滚!滚出去!都给孤滚出去!”楚仲熠丧失理智的嘶吼传出勤政殿,伺候的人跪了一路。
摇了摇头,左相扼腕叹息:“陛下勇猛过人,谁知竟落得如此地步,真是可惜啊。”说着,他似有似无地瞧了一眼脸色可怖的温行风。
闻言,温行风的脸色阴沉沉的,迎上他的目光,眼神狠厉:“左相慎言,陛下岂是你一个臣子可以议论的?”
“本官是臣子,谏议大夫就不是臣子了?”左相饶有趣味地说道。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温行风径直走进勤政殿。几乎是在他的身影没入殿中的刹那,怒吼消失了。
区区几个时辰,御马失控之事就被查清楚了。太仆寺有一人是亓官来德曾经的部下,蒙受他的恩惠才得以活到今日。得知恩人因几句话危在旦夕,他怒火滔天,在御马的吃食里下了药,才有了晌午的一幕。
盛怒之下,楚仲熠罚了整个太仆寺,将一大半人关入牢中,只待祭天大典过后,就要将他们斩首示众。若不是有祖训,祭天大典前后几日不得行刑,他当即就要动手。
被捉走之时,许多官员高声咒骂“暴君该死”,咬牙切齿,甚至和禁军动起手来了。由此可见,楚仲熠的行径令人发指,其实早已失了人心。
就在民间关于楚仲熠的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之时,左相送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那人提着药箱,被几个黑衣人簇拥着,在夜色中拐了好几个弯,最终消失在皇宫边上。
第二日,楚仲熠没有上朝,只是命人将折子送到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