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想了想，没有把舒一一和自己合作的事情告诉宋嘉琳。
“我的一个朋友，身份暂时不便透露。”
秦苏没有给宋嘉琳继续追问的机会，主动问到：“这串数字如果真的是NO.214567的话，你觉得它看起来像什么？我们想了很久，NO.214567可以是会员号，可以是排序号，可以是一切。”
对于常年出警走街串巷见多识广的宋嘉琳来说，这串数据的来源最有可能的是合同号。
“合同号？”
“对，还是那种中介公司不怎么规范的合同号。”
“什么中介公司？”
“房屋中介公司。”
宋嘉琳拿出手机，简单地搜索了几个租房合同，其中就有NO.214567这种格式的，看上去像是刻章印上去的。
“房租合同……我记得安娜的确是租房的，但是她去年做自媒体赚了一大笔钱后，就买了新房，今年年初已经搬进去了，我想不到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要不我们联系一下她的房东？”
“你联系得上她房东吗？”宋嘉琳问。
秦苏摇摇头，“不认识。要不找找她的手机？她的手机不是在你们警方手里吗？”
这下轮到宋嘉琳犯难了。
现在她被停职了，贸然回所里肯定会引起注意，更何况是拿证物。所里的同事都被所长警告过，没人敢搭理她，因此这条路也走不通。
她摇摇头。
“周警官呢？就是之前负责毒狗抛尸案那个。”秦苏问。
宋嘉琳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跟周警官不太熟，关系更谈不上好，加上周警官有些“直男癌”，时不时地发表一些“女的搞什么刑侦还不如回家带娃”的极品言论，她对周警官没什么好感，只当普通同事相处，这种时候去求助他，宋嘉琳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秦苏这么劝是因为除了常厦和宋嘉琳，警察里她只认得周警官了。
于是宋嘉琳硬着头皮给周警官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情。
“啊？这个啊？这件事情有点难办，不是违规嘛……再说我也不负责这个案子……不过既然小宋你开口了，我老周怎么也得帮一把，毕竟常厦也算我带过的徒弟不是么？我了解他的性子……”
后面的话周警官没有再说下去，但宋嘉琳已经红了眼眶。
平日里看起来最不对付的人，在关键时刻居然愿意出手相助，这件事情让宋嘉琳感受颇为复杂。
半个小时后，周警官发来了一个号码。
“上面存的是房东，至于是不是你们找的那个房东，我就不知道了。我得赶紧溜了，所长回来了。”
拿到电话号码后，宋嘉琳拨打了那个号码。假装是租客，想要租房。
“啊，我那个房子确实还空着，1月份退租后还没找到租客。上一任说买房了，所以提前退租了。”房东说。
“我能过来看看吗？”宋嘉琳提议。
“可以。我把地址发给你。”
两人加上了微信，宋嘉琳和秦苏即刻前往傅安娜之前租的房子。
半个小时后，他们见到了房东，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拖鞋就来了。看来网上关于穿拖鞋收租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
宋嘉琳和秦苏假意看了一会儿房，问房东怎么签合同，房东说他有个模板，发给了宋嘉琳。
宋嘉琳借口回去再想想，离开了出租屋。
她和秦苏回到车里，详细地看了房东发来的模板，上面没有合同编号。
“你这上面怎么没有合同编号呢？”
“要啥合同编号啊？又不是中介公司。你们到底租不租，不租别浪费我时间。”房东不耐烦道。
“所以……”宋嘉琳拿着手机说，“这串数字不是傅安娜的租房合同。”
“那是谁的？”
宋嘉琳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甚至不知道租房合同这个方向是不是对的。
“你能确定当时傅安娜是跟房东直签的还是通过中介签的吗？”宋嘉琳问。
秦苏摇摇头，“不能。”
“要不我们再上一趟她家？”宋嘉琳提议。
案子发生后，傅安娜的房子被警察封锁过一段时间，目前已经解封了。她的父母将她的遗物搬走后，准备将房子挂牌出售。
“我有备用钥匙。”秦苏突然想起这档子事，傅安娜搬进新房后，担心自己独居会忘记带钥匙，于是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秦苏那里，至今没起用过，差点忘了这茬。
宋嘉琳驱车载秦苏回家取了钥匙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傅安娜的新房。
傅安娜家在一个高档小区，保安都是年轻小伙子，觉得二人面生，就拦了下来。
“你们是住户还是访客？”
秦苏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钥匙，“租客。刚搬进来。”
“租客是需要在我们这里备案的，你们备案了吗？”保安问。
“……”
宋嘉琳急中生智，下车把保安拉到一旁，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证，“查案的，请配合。”
保安接过宋嘉琳的证件左看看右看看，还折了一下，皮套外壳质量很好，不像假的，就打算放她们过去。
“不过我得给我们主管说一声。”
“说啥啊说，”宋嘉琳不耐烦了，“传的范围广了就是影响办案，这事儿你得保密，知道吗？”
小保安明显被宋嘉琳这番话唬住了，瞪大眼睛点点头，开闸放人。
秦苏来过这小区很多次，之前要么是傅安娜接她进去，要么是傅安娜提前给小区保安打招呼，不然还真进不去。
“高档小区治安就是好。”秦苏说。
宋嘉琳打着方向盘在地下停车场找临停车位，没顾得上听秦苏在说什么，“是这儿吗？”
“就是这栋，停好了车直接上楼就行，18楼。”
两人停好车，一起乘电梯到18楼，秦苏从兜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进屋感觉到很敞亮，窗帘都拉开了，东西搬空了不少，应该是傅安娜父母搬走的。
“傅安娜住哪个屋？”宋嘉琳问。
秦苏指了指中间那间，门口挂着一个小玩偶。
她们推门进去，屋内的摆设依旧，没人动过。
“你知道她平时文件之类的放哪儿吗？”宋嘉琳又问。
这个秦苏还真不知道，她们只能挨个柜子找，最终在化妆柜的最底层找到了一个塑料盒子，里面装着不少文件，包括傅安娜的毕业证。
他们翻到了几个合同，有傅安娜跟M机构签的经纪约，也有傅安娜接广告的合同约，最终找到了一份租房合同，正是傅安娜与上个房东签的。
很遗憾，上面没有编号。
房东没有骗他们。
宋嘉琳和秦苏对望一眼，原本蹲着的两人起身，往裤子上擦了擦灰，把傅安娜的资料放回了原位。
“要不再去书房找找？”虽然没太大可能性，但秦苏还是想试试。
她俩一起进了傅安娜的书房，说是书房，实际上叫衣帽间2号比较贴切，这里放了少部分傅安娜的衣服鞋子和包包，不同于衣帽间1号的是，这边的衣服鞋子包包比较便宜，不经常穿；除此以外，这个房间还放了一个书架和一台电脑，书架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书，都是厂商寄来的，还有一些价目表和推介函，乱七八糟地被傅安娜扔在书架上。
宋嘉琳随手操起一本书翻了几页，从里面飞下一片纸。
她蹲下身拾起那边纸，当即血液上涌。
“找到了。”
还在别处翻找的秦苏立刻转过来，凑过头去看，纸片的右上角赫然印着红色的NO.214567。之所以叫其纸片不叫纸张，是因为这张纸片非常的薄且软，上面陈旧地印着条款式合同，只需要填上空白的地方和签署合同的日期签字盖章就算完成。
租房的地址在北新乡一处民房二楼，甲方叫严金，乙方叫伍叶，都没有留手机号。
北新乡是乐城下属县城的一个乡镇，距离乐城有200公里。
“你那儿能查到这两人的信息吗？”秦苏问。
“只能拜托周警官了，我现在没有权限。”宋嘉琳说。
“试试？”秦苏提议。
周警官虽然有些不耐烦宋嘉琳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又去打扰他，但还是帮忙查阅了伍叶和严金二人的身份信息。
“你动作要快啊，小宋。如果被所长知道我暗地里帮助你，少不了挨个警告处分啊。”
“知道了，周哥。我一定不会让你背处分的。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查清楚常厦死亡的真相，戴罪立功。”
“行了，快去吧。”
信息到手后，宋嘉琳和秦苏打算先联系甲方，也就是房东严金，假装要租房子。
“租出去了呀，租出去几个月了你们怎么还在问，有人住啦。”严金接起电话时，听背景声音像是在打麻将，有些不耐烦。
“你们非要租二楼那个吗？我还有别的平房要不要看看的啦？”
宋嘉琳婉拒了，挂了严金的电话。
根据周警官发过来的信息，这个伍叶现年38岁，已婚，有两个孩子，处于待业状态，她老公在北新乡开了一家卤肉店。
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宋嘉琳和秦苏互相看了一眼，当即决定出发去北新乡。
路过小区保安亭时，小保安朝他们敬了个礼，关切地问案子查得如何了。
“保密——”宋嘉琳说。
从傅安娜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下午两人干了不少事，都有些疲倦了，秦苏问要不要休整一下，明天再去北新乡。
宋嘉琳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一点都不觉得疲惫，打算当晚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秦苏叹了口气，打算舍命陪君子。
一路疾驰，两人饭都没顾得上吃，在高速公路服务站一人对付了几口泡面后，又启程了，在晚上十点赶到了北新乡。
宋嘉琳手里攥着那张薄如蝉翼的出租合，手臂微微发抖。
秦苏并不清楚宋嘉琳执着于开夜路也要来北新乡的原因，但从她整个人的状态可以推测出一二。
大概跟常厦出事有关。
宋嘉琳目前掌握的信息是常厦出事的地方正好处在被新乡和乐城的中间，很有可能常厦去过北新乡，或许是在返程的途中出的事。
她要找出常厦的死和北新乡之间的联系。
“你确定？”
宋嘉琳一到北新乡找到合同上的地址，便要上去敲门找伍叶，秦苏不免有些担心。
“确定。”宋嘉琳眼神和语气都十分笃定。
她径直上了楼，楼道漆黑，步梯和声控灯都不灵了。秦苏跟在她身后，用手机电筒照路。
来到二楼，宋嘉琳抬手敲门，发出闷重的敲门声。
“谁呀？”
一个女声在门后响起。
“社区的，宣传文明城市。”宋嘉琳撒谎眼睛都不眨的。
女的开了门，一见是张生面孔，宋嘉琳探头进屋看了几眼，“你家男人不在啊？”
“嗯啊，还没收摊。”说完这句话，女的立刻警惕起来，“你们到底干嘛的？”
“没干嘛，社区的。”
“我没见过你。”女的说。
“你是伍叶吧？”宋嘉琳懒得装了。
伍叶愣了愣，“是啊，怎么了。”
“你见过一个叫常厦的警察吗？”宋嘉琳拿出常厦的照片。
问到这个，伍叶脸上的表情刷地一下变了，刚想开口，屋里的孩子闹腾了起来，哇哇大哭。
“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说着，便要关门。
宋嘉琳用脚抵住门，不让伍叶关门。
“你见过常厦，对吧？”
伍叶急着去抱娃，才发现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秦苏见缝插针钻进了屋里，在灯光下看清楚了伍叶的脸，竟然有几分熟悉。
“我再问一遍，你见过常厦没有？”
宋嘉琳拿出了审犯人的气势，另一个稍微大点的孩子本来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也被吓哭了。
伍叶拿出手机要打电话，被宋嘉琳一把抢下，扼住手腕。
伍叶吃痛，想甩开宋嘉琳，却毫无办法，手机跌落在地，秦苏捡起来，发现她拨打的对象既不是她老公也不是警方，而是一串没有存姓名的号码。
“你向谁通风报信呢？”
秦苏循着这个电话打过去，对话接了起来，“喂”了几句后，伍叶突然大喊：“他们来了——！”
对话立刻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秦苏记下了这个号码，此时楼下响起停车的声音，伍叶哆嗦着说：“劝你们赶紧走，我老公回来了，他是卖卤肉的，手里有刀。”
宋嘉琳见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带着秦苏先行离开。下楼的时候，她们与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擦肩而过，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卤肉味道，想必这就是伍叶的老公了。男人警惕地看了她们一眼，最终相安无事地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