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禄坐在河边,春天的河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甚至觉得那也是一种嘲笑。
他最敬重的长辈亲手夺走了他的一切,所有人都在瞒着他,欺负他,打心底里瞧不上他。
心口堵塞着一口热热的,他使劲的咳,想把它咳出来,河边留下一摊鲜红的血。
他的脑子很乱,愤怒最多,悲伤,无奈,绝望。
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才华,相貌,在钱权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就坐在那里,一整晚。
第二天,鸡还没叫,别院的门就砰砰响。
牛香山意犹未尽的从床上起来,燕燕窝在床角,身上全是淤青,气若游丝。
牛香山不耐烦的走到门前,为了行事方便,他特意遣散了下人,不让他们打扰。
“干什么!不是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上门来的吗?干什么吃的,一点眼力见没有。”他骂着。
开门的一瞬间,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健壮的双臂牵掣着他的身子。门瞬间关上,王禄一双乌泱泱的眼睛如野狼般盯着他。
“你……你要……干什么。”牛香山挣扎着。
“牛乡长,我,只想拿回我的一切。”王禄的语气冷静却狠厉。
牛香山费力挤出笑容,不知廉耻的笑着,求情道:“禄哥儿,咱们……好好说话。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王禄不相信他嘴里的每一个字,威胁道:“误会?有什么误会?我都知道了,你和佘大联手让佘虎顶替了我的解元,顶替了我的寺丞,我误会什么了?
告诉你,要是不想死,现在去官府伏案自首!”
王禄看似文弱,但长年做工,力气不小,那牛香山眼看就要断气。
“……好……我去,你……别杀我。”
王禄松开手,牛香山如死狗般瘫软在地上。
“明天的现在,你要是还在这里苟延残喘。我亲自送你。”
燕燕透过窗户,看到了威胁的全部。王禄比她想象的要鲁莽,她惴惴不安。
牛香山发现燕燕的窥探,顾不上青红的脖子,抽出腰间的带子,挣扎着爬起来,红着眼冲向燕燕。
燕燕躲着,跑着,不大的院子传来绝望惨叫。
佘员外坐在堂屋里,若无其事的品着茶,把燕燕嫁出去,这阴谋的最后一环就尘埃落定了。丢脸又如何,明天他就动身带着舒氏儿子莺儿去晋城定居。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些聘礼,他全数给了燕燕。今后的路,他当爹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牛香山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大骂道:“佘大!你个老贼,过河拆桥!”
佘大吓了一跳,像鸡一样的缩起了头。
“牛乡长,你这是什么话?”
牛香山一把揪起佘大的衣领。
“今早王禄那小子来威胁我,他都知道了,他说要把我送进大牢啊!我今天差点死他手里你知不知道!”
佘大起了一身冷汗。
战战兢兢的说:“那怎么办,解决他?”
“那还能怎么办,要我为了你家坐牢吗!”
夜深了,今晚出奇的安静。
王母的气息声尤为的弱,断断续续,犹如溺水。我化成人形,悄悄地走到她床前,摸着她的脉搏,虚弱漂浮,垂危之象。她这具身子,寻常的药石是治不好了。尽管如此,我并未想帮她。生死有命,遵循天道,这是阿孃教我学医的第一句话。
她或许就在今晚,撑不到明天了。我走到院子里,躺在那张她爱坐的藤椅上。摇摇晃晃。
王氏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我俩在家时,她总跟我说话,或是唱歌吟诗,语气温柔,想必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身上,有阿孃不多有的温柔。可怜命运造化,好人总是得不到好报。
我闭着眼,享受人间春夜的习习微风。
地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那声音或许没人察觉到,但是感觉正朝着这边走来。步伐稳重,步履繁杂,应是好几个年轻男子。
我惴惴不安,莫非是有仇家来了?但这母子俩平日夹着尾巴做人,会招惹到谁呢。
说不好的事,也不好惊醒他人。
但若是真的寻仇,我怕是不能待在这儿了。并非我懦弱,人妖殊途,人间的事,我们不能管。况且,我还得留着命回南溟。
王母在梦中惊醒,噩梦中,一条大白鱼跳进河里,只留下一滩鲜血扩散在水中。
她连忙呼喊睡在地上的儿子:“禄儿!去看看,看看鱼还在不在!”
王禄将手伸进瓦罐,空无一物。
“鱼跑了。”他再次惊讶,莫非这鱼真是圣物,能化成人形自己逃跑?
“快,快去找!”
王禄披了件衣服跑出门去。
王母躺在床上,心口堵得慌,双腿麻麻的,不能动弹。
门口恍惚有几个黑影在闪动,又高又大,恐怕是歹人。可这破屋,又有什么好偷的呢。
王母心直跳,她想呼救,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用手用力的拍墙,期望隔壁牛婶能发现。
几个蒙面黑衣人走进屋内,发现竟只有一个老太在,不免失望。一人说道:“怎么只有一个老娘们在,她儿子跑的这么快?”
“这怎么办,她发现我们了,要不要也解决她?”
“杀了她,能交差吗?雇我们的人只叫我们杀她儿子。”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都闭嘴,当别人聋了是吗。把她打晕了扛回去,她在,儿子就跑不了。”
王母拼命的敲打着墙,嘴里呜呜的惨叫着。黑衣人走来,对着她后脑勺一掌下去,她瞬间闭上了眼睛。
牛婶听着隔壁咚咚的声音,本就觉浅的她被吵醒瞬间不耐烦,气冲冲的走出屋外,正巧撞上两个黑衣人扛着王母僵直的身子往院外走去。
她吓一大跳。妈呀,这是杀人了!
“啊!”她尖叫着:“来人啊!进贼了,杀人啦!”
她嗓门一响,周围的邻居都被吵醒了。
贼人见事情不妙,也不打算带走王母了。撇下人,飞快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