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鹰族的宫殿七拐八拐,将我绕的晕晕乎乎的。一个个不知道去哪儿的交叉口中,我只能胡乱地去闯。
“巫师,这边请,大王在正殿等您。”
“好嘞。”一个浑浊的老妇人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不是鹰阿孃吗。我急忙向声音那头寻去。
果然是她,只是她进了正殿我并不好追上去。此时旁边正有一队宫女端着茶壶从正殿的偏门进去,我迅速幻形成一只小鱼钻进了茶壶中。
茶壶里的水好烫,我在里面飘来荡去。
突然,茶壶放定,我隐隐听到壶外有人说话。
“此次平定鼠患着实不易,多谢巫师协助我儿,本王不胜感激!”这是鹰王在说话,我想。
“大王谬赞了。一群狡猾鼠妖并不足为患,只是,我担心的是,此次竟有如此多的鼠妖狼狈逃来荒芜之境。要知道,他们大抵都是一群好吃懒做之辈,若不是被逼无奈,怎会甘心逃亡至此。
我担心,定是东极大陆上发生了大的混乱。大王定要守好边境,咱们毗邻人间,万不可叫那些贪婪的人类发现。不然,可能搅乱三界安宁啊!”
鹰阿孃忧心忡忡。
这时,突然有人来报:“大王,三王子求见,说有要事商议。”
“让他进。”
同时,我感觉茶壶好似被人端了起来,水流在往下倒。我和着茶叶,一同被倒进了杯子里。
“巫师,您请用茶。”旁边的侍女说道。
“好嘞。”
鹰阿孃端起茶杯,突然定睛一看。
“嗯?这茶......怎么。”
“茶有问题吗,我去给您换一壶。”
我直勾勾的对着她看,鹰阿孃好不容易脑子转了过来。连忙回道:“不必了,茶很好,你先退下吧。”说罢,她将茶杯放置桌上。
三王子进来了,随即遣散了所有下人,整个大殿只有鹰王父子俩,阿孃和茶杯里的我。
公冶暻神情急切,来不及行礼就开口:“父王,那个鲲族的世子南宫遥,刚刚闯了进来!”
他在说阿遥,我也着急想听一耳朵。但是,鹰阿孃突然用手把茶杯盖上。我竟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鹰王大惊:“他来干什么,莫不是晗儿乱说了什么让他听到来兴师问罪的。”
“不是,他是来退婚的!”
鹰王更惊,“放屁,他把我们当什么人了,说退婚就退婚,让我们鹰族颜面何存啊。真当这南溟地界都是他们家说的算吗!”
“父王您先别急,”公冶暻安抚道:“他私自闯入鹰王山来退婚确实有损两族颜面,儿子已经将他悄悄护送出宫去了,这事不会再有人知道的。
但是,他又提出了另一种说法。”
“哦?什么。”
“他说两族和亲陋习已久,愿意以商贸往来代替,换取两族更长远的和平,不必再以牺牲王子王孙的终身幸福为筹码。”
公冶泰心中思索,也着实说的没错。
虽说和亲换来了两族几百年的安宁,但和亲出去的公主大都被异族冷待,没有子嗣亲人,空挂着一个王后王妃的名头,其实不过是被抛弃的筹码,在异乡等死的行尸走肉。他的妹妹也嫁给了当今的鲲王南宫嘉恒为妃,不过几百年,就抑郁致死。现在还要把他的女儿嫁出去,想到这,就悲从中来。
思索良久,没人说话。
鹰阿孃开口打破了这平静:“鹰族虽占据山岭,得天独厚,但生活原始,物资匮乏。鲲城商业繁荣,正好能弥补我们所缺。若能以商贸往来助我们鹰族摆脱茹毛饮血的生活,自然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听到这儿,公冶泰的眼睛亮了起来。
“只是。”鹰阿孃突然停顿:“以我对南宫嘉恒这个人的了解。他看上去面软心善,开明豁达。其实,心中很是鄙夷鹰族,认为我们鹰族惯用武力,视为大患。这样助人为乐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再说,那南宫遥是他什么人?他没有儿子,过继侄子当儿子,心中也是万般不甘。他怎么会由着南宫遥?”
空气又突然冷了下来,三人都忧心忡忡。
鹰阿孃起身拜别,“大王别担心,我会竭尽所能去游说南宫嘉恒。若我不能,拼上老身这条命,鲲王也不敢贸然开罪鹰王山。”
公冶泰感动非常,双眼婆娑,行大礼送别。
鹰阿孃将茶杯藏在袖子里顺走了。回到山洞,将茶水倒进了温池里。
我在茶杯里睡了个大觉,醒来已在温池。鹰阿孃躺在藤椅上,双目微闭,神情严肃。我悄悄起身,她却突然发问:”说说吧,今天都溜达到鹰王山去了,胆子不小啊。都干什么去了?”
我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
“我.......我不是想您了吗!害,想您了,您这么久没回来,找您去了!”
“哼!”阿孃一声冷笑,突然睁开眼睛直起身来,严肃地盯着我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南宫遥走得近,你们俩今天私闯鹰王山,要是被抓住了你有想过你是什么下场吗?”
我轻轻低下头。“我错了,阿孃,再也不敢了!”
阿孃态度缓和了不少,接着说:“文鳐,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却没好好管教过你,任由你疯玩流浪。但这次不同,南宫遥他不仅仅只是你的玩伴,他是世子,是下一任鲲王。助长他的任性是在危害南溟今后几百年的局势。
妖和妖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我不希望你因为他卷进两族纷争之中,我不要你做什么王妃,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无忧无虑地活着。”
听到这,我突然脸一红。急忙反驳道:“谁想做他的王妃!我没有,我可讨厌他了!”
“哈哈哈,好好!文鳐一辈子都不要嫁人啦!就陪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好吧!”阿孃仰头大笑,捏着我的脸不肯松手。
夜深了,我回想着阿孃的话久久不能入睡。走上山崖吹着风。
我从小无父无母没有朋友,只有阿遥是我的朋友,我们在一起玩了七十年,和他去过的每一处地方我都记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嗯......虽然每天都被他欺负,但是依然很开心。
他不嫌弃我是个小乞丐,就算我住的很高很远,他也会飞上来等我。他的嘴很贱,自大自傲,天天一副了不得的嘴脸,但跟他在外面花天酒地都是他出钱,当跟班我也习惯了。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浪着,开开心心把妖生挥霍完。
今天,阿孃的话第一次让我感到我们之间横亘着的沟壑。
我只是一个小跟班,小乞丐。我们之间缘分仅仅如此。
突然有几滴晶莹的水珠落在我脸颊上,凉凉的,我难道在哭吗。真可笑。我为他哭什么。
可泪水糊住了我的双眼,怎么也睁不开。
突然感觉鼻尖痒痒的,像是什么东西在靠近。
睁眼,是一只灵蝶。
它在说话:“喂!臭鱼,你上哪儿去了!本世子让公冶暻在山里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急死我了!
诶!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儿!世子您放心,小的活的好着呢。”
“好嘞!明天天池等我,本世子心情大好。咱们去捞珍珠!”
我目送灵蝶远去,初春的寒风竟有了丝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