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
南溟的中心,最大最深的水域。卧在西部高原的边缘,眺望着东部的山岭。澄澈干净,灵气充盈,是妖族圣地。
天池中生活着一种蚌妖,他们灵力低微,却能孕育出特殊的珍珠,这种珍珠经过炼丹师的手就能变成一种上好的灵药,滋补妖力,延年益寿。
鹰阿孃是南溟大陆上最厉害的药师和炼丹师,每年秋末,鲲族和鹰族相约派出最强壮的士兵在此围守,在阿孃的带领下入湖捕珠,收获的珍珠两族平均分配,经制药府炼制后统一发放给各族百姓。
当然,贵族也服用此物,要挑选湖中蚌王孕育的最大灵力最盛的珍珠,经我阿孃之手炼制后一分为二供奉给两位王上。
寒来暑往,秋去春来。天池的湖面,就是南溟最好的时节镜。
湖边尚且还堆积着皑皑白雪,湖面已然开始破冰。我躺在湖边的巨石上,冰丝丝的,晨光照耀在我身上,虽不温暖,却足够慰藉。听着冰面碎冰的声音,“咔擦,咔擦”,这是一种对春天的向往。
然而,过了晌午,还不见阿遥的踪影。
“说好在湖边等他的,怎么还不来,这只傻鸟!”我暗暗骂道。
我饿了一上午了,肚子咕噜噜的叫。
“来了,来啦!”我远远的听见了阿遥的声音。
“抱歉,本世子珊珊来迟了。”他低头对我微微一笑,眼睛亮晶晶的,面色红润,高兴地像是明天就要结婚了。
“你管这叫姗姗来迟?!我在这儿等了一上午你知不知道。饿死我了!”我气鼓鼓的说道。
他倒是不见丝毫愧意,被我顶撞了却也不生气。挺起胸骄傲的说:“本世子从昨晚到今日殚精竭虑,穷尽笔墨,拿出了我七成的才华写出了一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精彩绝伦的——《通商赋》!”
他得意地眉毛都要飞到雪女峰上去了。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咳咳!还有,本世子给你带了这个。”他神秘的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
“烧鸡!!!”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深吸一口这喷香的烧鸡,口水流了二里地。早忘了等了一上午的委屈。
“多谢世子大人,您对小人真是太好了!嗷呜!”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忙着吃饭,阿遥悠闲地靠在岩石上,神采飞扬。
“死鱼,你知道这天池是怎么来的吗?”他问我。
“小人不知,嗷呜,真好吃!”
“我鲲祖自北海迁徙而来,降落于此,砸下一个大坑,引得冰川坠落,冰雪融化,汇聚成湖。怎样,厉不厉害!”
天池是一个坑!这他的老祖宗是有多胖多重才能在这么硬的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啊!我噎住了。
他继续说:“我的母亲是北海鲲族,据说那里海水温暖,四季如春。母亲说起故乡时,总是一副神往之情。”
阿遥停顿住,转头望向我,轻轻揪住我的耳朵,将我的头别过来。温柔地说:“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北海看看,好不好?”
我愣住了,甚至忘了嘴里还有一只鸡,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那样温柔,我的心怦怦直跳。
“好,好啊~”我回过神来。
没过一会儿,他就收敛起刚才那副柔情似水的模样,一巴掌拍向我的头,呜,好痛。
阿遥清了清嗓子。“咳咳,快吃!吃完去捡珍珠。”
我将油纸上的鸡肉舔了个一干二净,起身从兜里掏出一把水薄荷,递给阿遥。
“拿着。”
“干什么啊?”
“蚌妖喜欢吃这个!”
我与阿遥共潜水下,未时的阳光最是好,却也照不透这水下世界。
一片混沌中,阿遥掏出一颗夜明珠,眼前顿时明亮起来。
并不是捉蚌的最好时节,含珠的蚌妖不多,一个个都藏于沙土淤泥之中。
我费劲地扒拉了好几个蚌妖,只捡到了几个莲子大小的珍珠。浪费了我好几根水薄荷。
相反,阿遥运气倒是比我好很多,他将水薄荷在蚌妖前摇了两下,蚌妖就乖乖开口,他迅速拿走人家嘴里的珠子,还个个圆润光滑饱满。
一只蚌还看人下菜碟!
阿遥卖弄他得来的珠子,一边向我游了过来。
“为什么你得的珠就这么好。”我气呼呼地说。
“没办法,本世子魅力大!”
他劝我不要气馁,在淤泥中随手淘了一个,递给我。
“这个,你开!”
我拿着水薄荷轻轻触碰着蚌妖的壳,它缓缓张口。露出一颗鹌鹑蛋大小圆润的金色珍珠。
“是南洋金珠!”我欣喜若狂。
这样体格的珍珠并不可贵,但胜在是金珠,世间少有。
阿遥也跟着傻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本世子的眼光自然是错不了!”
在水底游了两个时辰,上岸时已是日落西山。
我们一同沿着湖边走回去。我数了数兜里的珍珠,心满意足。
阿遥伸手将他的袋子也递了过来。
“嗯……本世子也用不了这么多,你将这些拿回去吧!”他一脸慷慨。
“真的吗?这么多世子大人都给我?!”
“当然,本世子从不缺这些玩意儿。”
“那这颗金珠呢?也给我?”
“拿去,拿去。正好炼成药补一补你这蠢笨的脑子。”
他说这话的那一瞬间,我高兴的差点没抱住他的大腿疯狂献殷勤。
“多谢世子大人!呜呜——您对小人真好。”
这个男人终于有了点当主子的样子,呜呜——
“还有一段路,要不我送你飞回去吧。”
我和阿遥走了半个时辰,眼看天就要黑了。
我虽气喘吁吁,却也不敢再次试探阿遥的飞行能力。毕竟上一次,我赔上了一张嘴。
“不不不,世子大人,不劳烦您了。我能自己走回去的。”
“好吧,”他心不在焉地说:“宫门快关了,再不回去我怕是要挨板子了。等我消息,咱们下次换个新鲜地方玩儿!”
“好嘞!”我拱手行礼,目送他的翅膀消失在天空里。
我独身行走在漫漫雪地里,月光撒下汇聚成一片白茫茫的银河,和天上的星月互相映衬着。
天上星,地上河。漫漫长夜独难过。
我正黯然神伤。
突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妖味,又臭又腥,不像是南溟上生物的味道。
我顿时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那味道更近了。我听见雪地里传来一阵嘘嘘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爬向我。
我猛地起了一身冷汗。
不是吧!我第一次采到这么大的金珠就被贼人盯上了,我还没吃呢,难道就要稀里糊涂地结束我的妖生吗!
救命啊——!
我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底,又不敢乱叫,毕竟不知是何物在跟着我。我只能加快脚步。
快走,快走。不行,我太害怕了。快跑——!
我跑了起来。我背后的那东西也突然高大起来,使劲追着我跑。
我脚底生风,嘹亮开嗓。
“救!命!啊——!”
“来人啊,有贼人杀我啊!救命啊!”
可惜荒郊野岭,没一个人住在这边。可恶,怪就怪阿孃非住在山洞里,完蛋了,我要被追上了,死定了。呜呜——
我还不想死啊!
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我狠狠摔在地上,疼得动弹不得。
那人提着一把刀,径直向我走来。
“你别过来!你要什么我给你,你别杀我啊——”贼人什么都没说,举刀就要向我砍来。
我闭上双眼,完了,要死了。就这样潦草地死了。
哗——!一阵强大的气流吹过我的脸庞。
一对巨大的白翅膀挡在我前方。
阿遥!!
“啊——!世子大人,我没想到您竟然来救我了!”
“胆小鬼,别说话。”
阿遥一把掐住那人的喉咙举到空中,那人顿时眼睛翻白,力气之大,可想而知。刀也握不住,掉了下来。
“什么人,也敢动我的人?!”
我转到那男人身后看,好长一根老鼠尾巴。
“他是鼠妖!”
“东极大陆流窜来的鼠妖?那更可恶,祸乱我边境还想杀我子民!”说罢,阿遥便要动手解决他。
“不可!”我连忙阻止,“不能滥用私刑!你这样白白杀了他,要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阿遥的手顿时松了下来。
那男人苦苦求饶:“我没想杀你,我不敢了,放过我吧!”我示意阿遥放他下来。
那人一看就是低级妖怪,尾巴和胡须尚且不能收住,就敢跑来南溟抢劫杀人。
他跪在地上,哭诉道:“我一家乃是东极逃难而来的鼠妖,苦于南溟太过艰苦,根本无以饱腹,便想着杀人来吃。我也不想杀你,奈何我的妻儿已经几天没有果腹了。”
“什么!你还想吃我!!苍天啊,还有没有良知啊!”我震惊道。
“你说你还有妻儿,他们在哪儿?”阿遥眉头紧锁。
鼠妖带我们去一个山洞里见到了他的妻儿。二十八只小鼠崽子密密麻麻的睡在冰凉的山洞里,苍天呐,十个我也不够它们吃啊!
食不果腹,瘦削如柴,他的妻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竟有些心酸。
可怜道:“算了,他们真是太可怜了。放过他们吧!”
阿遥倒突然冷了脸,“他们可怜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你差点死在他刀下你忘了吗?”我不敢做声。
我默默掏出一把小珍珠来,递给鼠妖妻子。
“这些尚且没有炼化,但也是能吃的。你们先垫一垫吧。”
她颤颤巍巍地接过,招呼孩子来吃,小崽子们蜂拥而至,差点啃到她的手。
阿遥想将鼠妖压入地牢。我说:“你将他囚禁在牢狱中也无济于事,他的妻儿怎么办呢?不如我找阿孃来,她在负责这些流民的安置。”
我点烟传信唤来了阿孃。她会把这一家子带到东部的流民所,在那里他们会有新的生活。
处理完这一切,我回头去看阿遥,目光正巧对上了他的眼睛。他也在正看我。
我顿时羞得不知所措。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
他摸摸我的脑袋,像在安慰孩子。语气温柔:“以后我不会让你这么晚回家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相视一笑。
此刻,月光清朗,这样的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