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看不清两个人的面目,但从对方说话的声音中,赵应棠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大爷的,当真是冤家路窄,赵应棠顿时明白过来,这说话声音不正是那个该死的“卞郎中”么,在“卞郎中”身边,还有一个带斗笠且下垂着白纱的家伙,不用说,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曾经制服过的那个女子~女扮男装小郎中了……
马上竹笠青云鬟,怕见苍天怕人见
拖延一段时间才是正理,反正史珪博他们估计很快就会赶到,赵应棠伸手抱拳说道:“卞郎中,本爵爷后面五百个弟兄马上就到,您老人家眼神就不大好了,咱们不如化干戈为玉帛……要不然舞刀弄枪,伤到那个娇滴滴小美人可就不好了!”
斗笠下的女子胸脯高低起伏不定,张口向赵应棠娇斥道:“淫贼辱我清白,今日不杀你,难解心头之恨!”
“卞郎中”闾丘仲卿眯着眼睛对女子吩咐道:“三娘,不管你多恨他,擒了他即可,不可伤他性命,留着还有大用!”
“爵爷,你回头去找史都头他们,卑职托住他们。”
张从信轻声对赵应棠交待了一句,接着露出一副极为恼怒样子大喝道:“兀那贼子,当你家张爷爷是任人宰割乳伢子么,先过老子这一关再说……”
张从信拔刀在手,这个时候,赵应棠调转马头朝反方向离去。
人不会武,活该吃土。
不会功夫到哪都要先逃命,去他喵的,赵某人要是会绝世功夫,一定将找茬的人给狠狠揍上一顿,眼下么,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看到赵应棠掉头就跑,闾丘仲卿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眯成一道缝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三娘下路去追,我去会会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家伙。”
话刚落音,闾丘仲卿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双腿一夹身下马匹,那马如同离弦之箭,迎着张从信而去,而韩三娘却打马跑下路边,朝着赵应棠逃脱方向追去。
敌人竟然兵分两路,张从信瞬间觉得有些头大,要拦住两个人,着实有些难办,要是拦住眼前的老头,那个戴斗笠之人就会被漏掉,反之亦然。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张从信索性也调转马头,追向了赵应棠,反正自己身位靠前,不管谁追击赵应棠,总得从自己身边经过,到时候出手拦住他们即可,只要自己托住一时半刻,估计史珪博等人就能救了爵爷。
张从信想法虽好,无奈对方也不按常理出牌,闾丘仲卿将马速催到极致,双目炯炯有神,丝毫没有之前眯着眼睛的样子,当他追上张从信一刻,二人朝着相同方向赶着马,同时交起手来,刀剑相折之下,不时冒出一些火花,张从信武艺不差,但闾丘仲卿同样是个练家子,一时间二人也是斗得旗鼓相当。
当此时刻,带斗笠的韩三娘竟然踏上了一个岔道,没想到她竟然抄了近路,张从信从余光瞟到这一幕,只得奋力狂奔,以求能截住对方;但是闾丘仲卿的剑却丝毫不讲道理,一不留神之下,张从信胳膊上一处衣衫竟被对方挑破……
正在赶马前行的赵应棠心下大定,身后看不到一个人,连马蹄声也听不到,看来这一次十有八九能逃脱成功,他此刻心里正想着与史珪博汇合后,反过来将那个卞郎中、小郎中给抓起来,等到了大名府,定要好好将他们审问一番,说不定能揪出幕后黑手。
“嘶聿聿……”
路旁的一处地方草木摇动,赵应棠循声望去,只见小郎中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接下来,对方就上了路,离着自己只有二三十步远。
不得了,这女人骑得什么神骏,上次将其制服,对方好像不会武功,但是仍不可大意,要是这娘们弄个什么暗器对付自己,那可就不大妙了,还是离这母老虎远点为妙,不如言语上扰乱一下对方心智,三国中嘴炮最强者诸葛老先生,将对手骂的吐血落马而亡,既然不会武功,就将这口才化作刺向对方的武器。
打定主意后,赵应棠扭头向后喊道:“小郎中原来叫做三娘,这萍水相逢、缘起缘尽,咱们不如相忘于江湖如何?本爵爷承认前番那些诗太妙,但你不必以身相许,其实本爵爷对你不感兴趣……”
“呸,姓赵的,是个男人就停下来……”
“嘿嘿,男子汉一言既出,就不能有所更改,说不停就不停,倒是三娘你,不如回家做娇滴滴大家闺秀,寻个好人家嫁了……现在走,本爵爷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待会遇到咱五百个弟兄,就是想放过你,那些兄弟也不会答应。”
“贼子,我杀了你……驾……驾!”
出离愤怒的韩三娘不停催动身下马匹,二人保持的距离竟隐隐有所缩短,赵应棠心知不妙,虽然身上的伤让他疼的直冒冷汗,但是他也只得奋力向前。
前方的路马上就到一处拐弯处,但草木太盛,压根看不到转弯之后的事物,赵应棠听得前方有摇晃的铃铛声音,隐隐有马蹄踏地之声传来,他心下当即大喜~多亏诸天神佛保佑,老子这运道总算是快否极泰来了。
赵应棠满怀期待朝着前方高声喊道:“史珪博、史珪博……是你么,快来救驾!”
正当赵应棠转过弯时,期待变成了失望,隐隐向前看去,竟然是一辆驴车,不用想,这驴车上载着柳植夫妇,在驴车周围并无史珪博等人踪影。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赵应棠朝着驴车喊道:“柳伯父、柳伯父……是小侄,您老人家可会武功,后面有个强人追我……”
正在赶着驴车的柳植听得前方有人骑马过来,听到声音以后,他才回过神来,前方之人定是自己侄子柳正救下的什么劳什子爵爷无疑了:“呃……爵爷,老汉不会……”
柳植的回话令赵应棠有些失望,看来只有继续逃了,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想来肯定不会为难柳氏夫妇,于是他继续向前逃去,还不忘向柳植说道:“柳伯父千万当心,小子逃命去了!”
看到赵应棠与驴车擦身而过,并未停马,韩三娘也继续向前疾驰,当她经过驴车旁边的一瞬,在驴车上的柳夫人突然像是朝着韩三娘抛出了什么东西。
“砰”的一声过后,韩三娘胸口被什么东西一撞,巨大的力道让她喉头一甜,嘴里吐出了热咸的一口鲜血,人也差点摔落马下,好在她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子,继续催动身下的马追向赵应棠。
坐在车帮上的柳植回头看着两匹马渐行渐远,又望了自己老伴一眼说道:“老婆子,你扔什么东西了?”
柳夫人抚了抚胸口嗔怪道:“刚好摸到一块压车青砖,就丢了出去……老头子,接下来怎么办?”
“吁……能怎么办,还是掉头回去……”
柳植扯紧缰绳停下驴车,然后调转了车头……
赵应棠自然不知道身后的韩三娘被一块青砖砸伤,他此刻仍在玩了命的向前狂奔着,人在倒霉时候,总会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接下来的一幕就切实印证了这一点。
不知是兔子,还是黄鼠狼,一个黑影贴着赵应棠身下的马横穿道路,瞬间出现,下一瞬在路对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儿悲鸣一声尥起了蹶子,下一刻就扭头下了路,在荒草堆中狂奔起来,赵应棠被吓得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刚才“否极泰来”的想法其实只是一厢情愿,无论他怎么扯马绳,那身下的马就如同中了邪一般,根本不予理睬,草木枝稍抽的脸颊疼的要命,可赵应棠压根无从顾及,最要紧的是不被身下受惊的马甩下来……
要命的是,韩三娘也随着赵应棠下了路,显然她骑术更胜一筹,选择从草木更少的地方通过,这样一来,二人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二人渐渐远离了方才的路,赵应棠平时也从米信那里学了一些骑马窍门,当马受惊时候,恐惧感会让其速度加快,若是马上的人再惊慌失措,无异于雪上加霜,让马会更加暴躁。
思来想去,赵应棠索性放松了心态,这马只有情绪得到宣泄或者跑累以后,才会冷静下来,这个叫“三娘”的女子也是个执着心性,他敢于玩了命的追自己,定然有对付自己办法,冒险下马反而不是明智选择,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继续周旋下去,说不定有一线转机。
“赵应棠,还不下马束手就擒!”
韩三娘见离赵应棠近了,立刻向其喊了一句。
臭娘们,你以为赵某人不想下马呀,关键也得能下去……
郁闷的赵应堂也清了清嗓子:“女英雄,你别再追了,本爵爷就下马……啊……”
还没等赵应棠把话说完,强烈的滞空感让他忍不住大叫一声,不知为何,周遭竟然传来了回声,平衡感在这一刻完全失去,该死的,定然是掉到什么里面了……
赵应棠身下的马也一声悲鸣,这是一种从高处跌落才会有的感觉,他的眼前变得漆黑如墨,身子还在下坠。
良久之后,赵应棠落了地,屁股一阵火辣辣的痛,他在恍惚中坐直身子,脑袋感觉好似一根细长的弹簧片被人用手拨过,来回抖动……
“不好……”
砰、砰……
韩三娘的声音有些慌乱,紧接着又是两声坠地声,夏虫儿没了声息,只剩下一匹马在无尽黑暗中不断打着响鼻低鸣。
今夜,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