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就有刺客行凶,赵二却显得很是淡定,慕容延钊、赵应棠显然就没有那么淡定了,方才那一箭钉入马车板后引起了异响,赵应棠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当张德均一句话就让他意识到大事不妙。
心思都转之下,坐在马车帮上的赵应棠扭头朝后面马车厢喊道:“陛下,要不要速速赶车回大内?”
慕容延钊此刻与赵二同在马车厢之内,脸上显得极为焦急:“官家快离开车帘边,延钊护你周全……。”
“哈哈哈……你们不用慌,帝王之兴,自有天命,他们如此还伤不得朕,正好也看看武德司最近有没有长进。”
米信将两根手指往口中一放,三声连续且急促的口哨声划破天空,靠着赵应棠一行人前后附近的街边突然出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几个肩挑扁担的货郎同时掀开篮子上的布,从里面取出处于待发状态的弩机,朝米信急急奔去;街边瘸腿走路的乞丐突然不瘸了,下一刻竟变得健步如飞;还有从街边小巷冲出两三个一身麻衣的壮汉,边冲边抽出腰间的软剑;更令人夸张的是一个佝偻着身躯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头,突然挺直了腰板……
大爷的,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实在超出了人的想象,太诡异了,赵应棠将眼前的一幕真真切切看在眼里,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张的大大的。
屋脊上的蒙面人已然不见了踪影,但大街上出现异常货郎、乞丐、壮汉、老头等林林总总十几人全都朝着米信奔去,米信口中大喝一声:“护住官家车驾……所有人不要停、不要乱,继续赶路。”
经历过短暂的混乱后,车队恢复了平静,仍然在前行,赵二所乘的马车四周却围满了穿着各异的人,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全都警戒的看着四周,赵应棠哪里还不明白,这群家伙全是乔装打扮的军卒。
看来赵二外出微服出访时,他的四周肯定布满了暗哨,想想自己与赵二一同去小便的场景,说不定当时就有暗探目睹了二人整个嘘嘘的过程,想到此处,赵应棠的脑门忽然渗出了冷汗,方才赵二口中有提到武德司,那么这武德司定然就是负责护卫赵二安全的部门了。
慕容延钊此刻开口说道:“官家,这武德司的军卒看来训练有素,处变反应迅捷,有他们护持,想来以后官家出行定会安全上不少。”
“嗯,看来王仁瞻没少下功夫,只是想不到这汴梁城还是不太平,看来要好好查查了……米信,那个蒙面的是从四方馆屋脊上射的箭,你吩咐人去摸摸底……”
虽然多了一段插曲,但接下来的路途并未有再其他状况发生,走到一处交叉路口时候,赵二、慕容延钊下车换马,叫上张德均带领一众军卒继续向宣德门进发,而米信则带着赵应棠与装载白糖霜、米花糖、天火酒、鹦鹉、豆油的马车右转驶向东华门。
不大功夫,赵应棠、米信一行人就到了大内东华门外。米信吩咐载货马车在门外等候,他自己先牵马进东华门叫来了四五十个军卒,先行将麻将、纸牌、麻将桌、鹦鹉卸下了车,接着便带着赵应棠进了东华门向着慈宁宫走去。
二人行到慈宁宫门口,就听到大殿里面正有弹琴声音传出,先让守门宦官进去禀报,不一会就见老宦官李继美手握拂尘走出了大殿。
“哎呀,原来是赵小公子来了,太后她老人家天天念叨你呢?……咦,这后面都是什么,怎么还有鹦鹉?”李继美笑容满面,看到后面一众军卒有提着鹦鹉时,老脸上也是一片惊讶之色。
听了李继美的话,赵应棠嘿嘿一笑:“李中官可是忘了上次的事,六郎问你青衣是公是母?”
李继美轻轻拍了拍脑袋,一脸的懊悔:“哎呀……你瞧老奴这记性,哈哈哈……太后正听皇后弹曲子呢,官家四弟光美、皇子昭哥儿、芳哥儿也都在,快随老奴进去。”
大殿内香雾缭绕,杜太后怀里笼着一个胖嘟嘟小男孩,低头把玩着手里一个长命锁。旁边还站着两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其中一个已经束发,年纪约有十四五岁,另一个十岁出头样子,头发梳着两个结,正逗着金丝笼里的一只绿色鹦鹉,在一老三少对面,一个凤冠霞帔的妙龄女子正在抚琴,琴声袅袅,余音绕梁。
当李继美带着赵应棠、米信进了慈宁宫大殿之后,琴声戛然而止,杜太后此时转头望向了赵应棠,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六郎可有日子没来了……你手里捧的何物?”
正捧着麻将的赵应棠盈盈一拜:“请太后恕六郎不能全礼……这手里捧的正是麻将,怕太后闲着发闷,就带来三副麻将与纸牌……呃,六郎还给青衣带了几只鹦鹉当做伴当,就在门外呢。”
两个少年皆是衣衫华贵,此刻都在凝神望着赵应棠,当听到门外有鹦鹉时,两个少年均是双眼放光,提着金丝笼里的青衣就跑向了大殿门口。
两个少年跑的衫袍乱晃,杜太后将怀里的小男孩递给李继美,望着飞奔出去的两个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向赵应棠介绍起身边的众人来,凤冠霞帔的妙龄女子正是王皇后,个子高的少年是赵光美,个子矮的是赵二的大儿子昭哥儿,至于那个手里拿着长命锁的,是赵二的小儿子芳哥儿。
赵应棠心想,除了那个老三赵光义自己未曾见过以外,赵二的家人他全部见了一遍,但一想赵三当皇帝以后的手段,他心里就发毛,还是躲着点不要见面为好。
杜太后做完了引荐工作,赵应棠转头向王皇后行礼,正值双十年华的王皇后长得端庄秀丽,从放着琴的桌案前盈盈起身还礼。
见王皇后也就双十年纪,赵应棠心里直犯嘀咕,黑脸的赵二已经三十好几的人,娶个老婆竟然如此年轻,还真是老牛吃嫩草。不过赵二毕竟是皇帝,娶谁也轮不着咱管,皇帝的婚姻大都是带有政治目的,天底下想把女儿嫁给皇帝的父母大有人在,可又有几个能遂了愿。
“母后,这麻将与纸牌是何物,怎么从未听说过?”王皇后望了望赵应棠,又看向了杜太后,她的声音很好听,也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恭谨谦和平淡自然,全无半点矫揉造作。
“哀家也未曾听说过,六郎快说说。”
既然把麻将与纸牌进献给了杜太后,自然得包教包会,赵应棠挠挠头说道:“这两样东西还是耍上几把才学的快,不如先打几圈麻将……”
杜太后点头表示赞同,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在赵应棠的安排下,几个小黄门麻利的吧麻将桌、椅子支好,扯过绸布往麻将桌上一铺,赵应棠打开一个精美的紫檀盒子,将一副麻将倒在了麻将桌上。
不过万事开头难,需要四个人打的麻将,此刻却成了三缺一,李继美抱着赵二的胖儿子昭哥儿,无暇分身,米信推脱要去四方馆办事,施礼之后也退出了大殿,杜太后吩咐人将赵光美叫来以后才凑成了局。
李继美怀里的芳哥儿正昏昏欲睡,看到一桌子色泽光润羊脂玉麻将,立刻来了精神,把手中的长命锁给扔到了一边,伸手就要去拿桌子上的麻将;少年心性的昭哥儿也想凑上去摸摸,还好有备无患,赵应棠立刻拿出另外一副麻将打开放到了赵二俩儿子身边,总算将影响打麻将的全部难题解决了。
令赵应棠意外的是,桌上的杜太后、王皇后悟性是真的高,短短一个时辰下来,麻将规矩就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了,而赵光美则更加变态,已经开始琢磨打七小对、清一色、十三幺,不过正因为刻意去做成那样的牌面,是故放炮的最多的也是他。
赵光美摸了一张九条,眼见打出一张六万就要听牌,胡牌便是清一色,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将六万往桌上一放:“哎呀,这一把定然能赢,哈哈……六万你们肯定不要。”
杜太后坐在赵光美下家,一推手里的牌:“胡了,光美老要做牌,还是要看情况才好。”
此时王皇后摊开了手里的牌,有些不好意思的掩口轻笑:“只差这张六万,胡六九万的缺。”
轻咳一声之后,赵应棠把一张扣在桌子上的牌轻轻举了起来,一脸微笑的望向赵光美:“嘿嘿,光美真知道心疼内兄,单吊六万……一炮三响,啧啧……”
昭哥儿一脸坏笑,拍拍手掌说道:“哈哈哈……小叔打的真臭,还是换我来罢……”
……
时间匆匆而过,眼见天近午时,大殿门口突然出现了张德均的身影,他走进大殿之后躬身向坐在麻将桌前的杜太后、王皇后长揖作礼:“张德均参见太后、皇后,官家说午时要招待慕容点检,要赵公子去尚食局去做些饭菜,并且要他把厨艺教给御厨。”
杜太后颇有些意外的望着赵应棠:“六郎还会做菜?可真是令哀家刮目相看……不打麻将了,哀家也去瞧瞧六郎怎么做的饭菜。”
闻听此言,王皇后也是颇为意外:“我也随母后去看看内弟如何做的菜……”
来之前赵二就已经吩咐赵应棠将自己做菜的手艺展示给宫中的御厨,是故听到张德均的话并未太过吃惊:“张中官去将这回运过来的豆油找出来,某要用豆油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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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省尚食局内,颇为宽敞的御膳房挤满了人,就连殿中省的一把手殿中监也只能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因为这是太后、皇后首次同时驾临御膳房,他只得小心应对,生怕做错了什么。
尚食局的奉御带着几个御厨寸步不离的跟着赵应棠,或者按照赵应棠的吩咐处理着食材,虽然对这个年轻的家伙很是不屑,但是一众御厨却不敢出声,这皇宫大内的实权派全部都在御膳房内,纵然给上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表达什么不满之情。
一口精致的锅前,赵应棠正侃侃而谈:“方才已经讲了如何选肥瘦相见的猪肉,以及如何焯水,接下来某要说的是炒糖色……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炒糖色是个技术活,红烧肉好不好看,全靠这一步骤,单说这火焰就有讲究,要先从从大火变成小火……这个罐子里是黄豆榨出的豆油,用它最好炒糖色再好不过,油热下白糖霜,会先从白变黄起大泡,记住一定要勤动,继续炒便成了酱色,气泡变小,此时一定要当机立断加入焯过水的猪肉,某来操作一遍你们且看好……”
赵应棠说完便动手操作起来,一边做还一边将要领再复述一遍,御厨房的调料、食材是真没的说,虽然调料中没有辣椒,有些遗憾,但林林总总七八十样,有些连赵应棠都叫不上名字,而且御膳房有一处大大的存放食材的冰库,很多夏秋的瓜果蔬菜都能看到,大白菜、白萝卜、黄瓜、梨子等等琳琅满目,最离谱的是他竟然看到了西瓜,一问才知道大宋并未种植这东西,只有契丹人才会种植,以后若是建立了书院,定然也得把这一项当做攻关的科目来做。
除了红烧肉,赵应棠将铁锅炖炖大鹅、红烧排骨、溜肥肠、凉拌猪头肉几样菜全部传授给了御厨们,整个过程中,御厨从原先的不屑一顾到表情逐渐凝重,到了最后,看赵应棠的眼神都变得敬佩起来。
当看到笼子里的活禽中有鸭子时,做烤鸭的念想便陡然升腾起来,穿越之前的记忆中他也记得几个做烤鸭要吹气将鸭子皮肉分离,而且要用各种材料腌制一天时间,另外就是烤的过程中要不断的刷蜂蜜水与白醋,烤炉更是简单,用砖、泥砌筑一个就行,烤制过程中再用不同种类的木炭挨个试上一遍,最适宜烤鸭的木炭一定能试出来。
赵光美、昭哥儿两个家伙对赵应棠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不停的在赵应棠身边问东问西,当听说赵应棠住在城东时,便央求杜太后、王皇后到那里去看一看,赵应棠一想秦语怜、沈浅儿还在试制内衣与女装,若是大内皇宫先开始穿着这些东西,那么以后打广告都能吹上一通,于是他便主动邀请杜太后、王皇后过几天到作坊转转。
在慈宁宫吃了午饭之后,赵应棠又将纸牌的几样玩法教给了杜太后几人,杜太后年岁大了,老是记不住上面的数字,每次都要数一遍才知道牌到底是几,是故她觉得还是麻将更有意思一些。
眼见时间匆匆而逝,由于书院还在施工之中,于是赵应棠便萌生了回去的想法,此时张德均竟然领着二十个大内军卒到了慈宁宫外,说是赵二吩咐他们以后就归赵应棠差遣,月俸与吃住都由他一并负责,赵应棠顿时头大如斗,城东作坊已经住满了人,如何安置这二十军卒就成了一件头疼的事情,但是身边又人护得周全总是好的,于是他打算先将人带会去再做打算。
等出了皇宫大内时候,赵应棠才发现又上了赵二一个大当,二十个军卒竟然都未骑马,一打听才知是赵二让自己给他们买马,贵为一国天子但抠门到这种程度还是挺让人无语的。不知道赵二有没有在这二十个人里面夹带私货,赵应棠今天刚得知武德司的事情,想想以后自己身边有武德司的暗探,他就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好在此行还有其它收获,赵二把白糖霜的五千贯一分不少的给了赵应棠,张德均告诉赵应棠说书院征地的事情已经通知有司前去操办,还有天火酒的独营权说是这两日就会有结果,还有一条始料未及的事情便是赵二打算给赵应棠安排个职位,但是目前依然没有考虑好。
除此之外,杜太后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让赵应棠去尚食局带走些食材回去吃,有了这句话做铺垫,尚食局的食材被他弄去不少,黄瓜、梨子、西瓜等蔬果被他毫不客气的装了满满两大车,鸭子也另车装了三十只。
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马车中的赵应棠惬意的撩开马车侧帘,清了清嗓子对着徒步而行的二十军卒喊道:“弟兄们,赵某人在将你们的名字念一遍,听到自己名字后请大声的报一句‘到’……呃,下面开始,史圭博。”
“到!”
“李承训。”
“到!”
“张从信。”
“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