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似剪刀,剪出了小河边抽穗的柳枝,剪出了荒芜土地上的青草……
在食舍吃过午饭之后,杜九娘吩咐丫鬟觅筝回赵家宅子把一万贯钱财运到作坊来;赵应棠感慨颇多,对于自己娘亲的这种想睡觉就送枕头的举动,当真是解了燃眉之急,未曾想去年离世的老爹竟然积攒了如此厚实的家底,绝大部分被他那个嫂嫂把持着,但仅仅一小部分就有一万多贯之巨,着实让他有些吃惊;书院筹办的事情任重道远,远远不是一万贯能解决的事情,但无疑是开了个好头。
午后春日正好,赵应棠住处院子内。
石桌前端坐着四人,正是在讨论事情的赵应棠、秦家父女与苏长修,每人面前均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
一身士子装扮的苏长修侃侃而谈:“昔年傅玄曾说过,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这总管各项营生的机构不如叫四海商行,这生意总有一天会遍布五湖四海……嘿嘿,到那时候,凭我手里的一成股子,定然是富可敌国。”
已然从醉酒恢复过来的秦绍和放下手中茶碗,轻拍几下桌子赞道:“四海商行……嗯,名字好记又大气。”
赵应棠站起身来,轻咳一声:“咳,不知羞难得靠谱一回,那就叫四海商行……呃,我来将方才的讨论好的事情梳理一下,四海商行设东主会,由我暂任总裁一职,秦伯父家两成半成股子,我两成半股子,不知羞一成股子,其余四成股子留给新进东主,四海商行目前下设白糖、造酒两样生意,后面会陆续增设内衣、榨油等生意。”
话音刚落,赵应棠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白糖生意由秦伯父负责,蒸煮酒生意由不知羞负责,内衣、榨油生意筹办工作由怜儿负责……”
苏长修一张圆脸笑的很是灿烂:“哈哈哈……恭喜赵总裁走马上任。”
对于赵应棠的话,秦家父女相互对望一眼,秦绍和也悠悠开了口:“贤侄,等你娶了怜儿,这秦家的股子也是你的。”
一句话弄得赵应棠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讪笑道:“呃……伯父、怜儿既然没有异议,还是聊下书院筹办的事情……”
众人接下来的话题到了书院筹办上面,赵应棠想办的书院与后世的职业大学差不多,这个时代民间办私学的比比皆是,办一所书院也不算是惊世骇俗,于是他开口道:“至于书院的筹办之事,之前已经与怜儿讨论一番了,本来打算建一座为商行培养管理人员的书院,怜儿你先说说看。”
见赵应棠的眼神了过来,石桌前的秦语怜点点头:“怜儿觉得可以先在五十亩地上建一些房舍,用于招收、培训各项生意的管理人员,也可以将之当作新生意的研发、生产之地,后面有钱了再置办些土地扩建,徐徐图之。”
对秦语怜的一番表述,赵应棠很是满意,这是一种老成持重的做法,不过五十亩地做书院委实有些少,这种情况让他很是无奈,后世大学哪个不是数千亩地打底,他读书的那个大学更是高达六千多亩,更遑论后世的建筑物大都是多层的,如今没有混凝土、钢筋,那种多层建筑物想都不用想。
之前在赵匡胤面前奏对之时,赵应棠曾许下做出一番成就的宏愿,用自己后世学到的东西去改变这个世道,若是想都不敢想,何来成功?想到此处竟脑中灵光一闪,与其只为四海商行培养人才建一座书院,不如干票大的,学着后世办一所兼容并包的大学来,前世他读书的那所大学的鸟瞰平面图在他脑海里的逐渐成型。
当此时,赵应棠的眼神愈来愈炽热,怦然心动之下,急不可耐的开了口:“稍等个一段时间,我去取来纸笔画张书院图……”
从屋里拿来笔墨,赵应棠在白纸上写写画画起来,眉头有时舒缓,有时凝重,下笔有时迅速,有时却极其慢;秦家父女、苏长修静静的的看着他写写画画,并未出声打扰,因为他们知道赵应棠不会无的放矢。
大概一炷香以后,总算大功告成,赵应棠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是我想办成的书院,这中间这里是每日运动的操场、环形跑道、蹴鞠场,这里是吃饭的食舍,这里是供借阅、收纳书籍的藏书馆,这是集会的礼堂,这是授课的教室,这是研究新营生的实验室,这是山长、先生等人办公的地方,这里是供赏景的园林,这道路也要宽些,还要再开挖一个人工湖,修建些水道……这些学院的房舍,尽量要建成二层甚至三层的建筑,以便于节省空间,至于学院的占地规模么,自然是越大越好。”
好一会儿之后,赵应棠才将书院里的规划出的建筑讲了一遍,讲完之后依然很兴奋:“这周礼的六艺中就有礼、乐、射、御、书、数,针对不同类型的学生,书院还应该因材施教,有志于科举的学子,开设进士科与诸科的课业……想到咱们四海商行就业的,必须学习相应的课程,等到日后成熟了,再陆续细分增设一些学科。不光男子能入这书院读书,女子同样也可以……就连这书院的办学格言我都想好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忍将不住的苏长修出声道:“啊,这格言委实了不起,说的太好了,不过有一说一,贤弟若是办了个这么个书院,保不齐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太过惊世骇俗了,像哥哥这种读圣贤书的人,考取进士科才是正统……再说建书院花销更是不知凡几,如今在白糖霜生意转的钱财投入进去,如同大海之上丢了一块小石子,涟漪估计都不会泛起。”
“呵呵呵,无妨,世道总会变得,这白糖霜的生意从无到有不也是如此的么,如今汴梁城的权贵人家哪个不备上一两瓶,圣贤书里可没有教如何造白糖霜,不也稳稳的成了一门生意了么?……若是这书院办好了,对四海商行的生意也是一种推动作用,光靠一个或几个人根本没办法兼顾太多,培养出开拓创新的管理、技术人才,才是四海商行以后最大的倚仗。方才怜儿说徐徐图之就很好,建书院还是要拿出来愚公移山的劲头才好,一年建不成,那便两年、三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总有云开见月明的一日。”
正在此时,秦绍和说道:“伯父还是轻看你小子了,志不立,无可成之事;这书院虽然难办,但算是积累阴德一件善事,真不知办成以后该是何种光景……伯父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小的地方倒是可以帮的上忙,建学院一定需要地,这作坊附近有三个村子,分别是刘家村、芦花村、陶土村,有些佣工就是是三个村子的村民,这地价我也大致知道些,按照肥沃程度价格也相差很大,一亩盐碱地仅仅花费一贯多钱就能买下,但一亩土质肥沃的良田却需要四五贯钱,伯父无试着先帮你去把地的事情解决了。”
秦语怜俏脸满是兴奋,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冲着棠哥哥那句女子也可以读书,怜儿也要助你完成这宏愿,不过眼下还是先将那五十亩的田产先规划出一些东西,开始去做这件事……”
“好,就先建一部分的实验室、食舍、教室、制衣作坊……还有一处大点的宅子,也好有个像样点的住处。”
建造书院定然建造的牢固一些才好,赵应棠想起后世建房子常常用红砖,想到此处,赵应棠问道:“看来这建房舍的材料也是迫在眉睫了,秦伯父,蒸煮酒砌筑灶台的青砖从何处买来的?”
听到赵应棠的话后,秦绍和开口道:“就是从陶土村买来的,一块青砖需要四文钱,那里红土多,整个村子以烧青砖、陶器为生。”
这青砖价格令人咂舌不已,一问之下,赵应棠才知道其原因,原来青砖的烧制过程,先用红土制成砖坯,晾晒后送入炉窑,点燃木柴开始经产生高温烧制的,烧成高温阶段的后期将炉窑封闭,再在窑顶浇水降温,一窑青砖需要个把月才能烧制完成。
后世多是红砖为主,青砖反而淘汰了,定然是有其道理,看来以后需要好好研究一番,说不定又能成为一门新的生意;赵应棠有些郁闷,这建书院差不多等同于烧钱,唯有多弄些钱财来,才能多烧一会。
众人又将一些细节敲定,定好了书院先期建造的房舍后,便各自散去。
由于明天是初十,是大宋官员休沐旬假之日,一早要去曹彬府上拜访,是故赵应堂、秦语怜准备了十篮子米花糖、二十瓶白糖霜、两坛新酒当做礼品。
时间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傍晚时分。
抱琴与秋云回到了作坊,兴冲冲的带着些新买的衣衫与一个檀木盒子就跑到了赵应棠身边,取出一块纯白温润的玉料递给了他,说是麻将的就是用的这种材质的玉石,已经订购了十副,三副为后天交货;那十副纸牌也已经找了一家印书的刻坊制作,也是后天交货,两样东西花费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不过赵应棠一点也不在意,一分钱一分货,这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如果能发挥他的价值,比得到万贯钱财还要值钱。
被春风吹拂着的赵应棠站在作坊附近的小河边,不远处,秦语怜扶着杜九娘沿着小河看起了周围的景色,虽然听不清二人在聊些什么,但看着她们一副谈笑风生样子,想来聊得很是投机;在她们附近,秋云、抱琴、觅筝三个丫鬟如同喜鹊一般叽叽喳喳,声音清丽无比。
极目眺望之下,三里外的汴梁城墙如同一条分界线,将蓝天与土地隔绝的一清二楚,望着因小河弯曲而形成的玉带缠腰风水格局,赵应棠一阵感慨,因为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那里会陆续建起书院的房舍,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将降临到这个世界之上……